如果别人罪的有数,那我是不是,罪无可赦。
我搬到了城里一栋雕梁画栋的小楼里,一个人,或者说,我被当成一个美丽的货物卖到了城里,卖掉我的钱足够他们,轻轻松松成为村里的富甲一方的乡绅,这是多少人努力几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靠卖女儿就能得来,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
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重蹈我的覆辙,被他们的亲生父母卖入花楼,用她们的血肉来填补心中欲望的沟壑。
我失去了自由和独立生存的能力,又学会了讨好客人的新技能,舞蹈,乐器,和床技,自不自愿都不重要,至少自愿要少吃许多苦头,我现在身价高太多了,明码标价,客人质量也好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富商权贵,几乎要挤破了门,有多少人因为见我一面而神思不属,又有多少人想与我春风一度而耗尽家财,妻离子散。
我来这里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美丽,听话,又肯吃苦,让练舞就练舞,让练琴就练琴,让喝药就喝药,一口都不作假,我叫这里的老鸨妈妈,她非常宠爱我,她决定用一场赏花会来打响我的名气,让我彻彻底底的成为她的摇钱树。
说实话,我很感激她,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好过,最好的霓裳花抽丝做的衣裳,她咬着牙给我做,最贵的流明石做的的首饰,她舍得给我打,让我吃最好也最嫩的食物,即使是为了提高我的价格,但这又如何呢,我住最好的房间,睡最好的床,用最贵的香膏,除了没有自由,我拥有她为数不多的爱和真心。
那个曾经在河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我又看见他了,我记得他,他叫铜雀,是帝君手下的一名夜叉。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重要,管他是人还是狗,是神还是夜叉,只要进了这暖香阁都是客人,但是他从来没有进来过,每天坐在对面的茶楼,只呆呆地像这边眺望,我跳舞时他在看,我弹琴时他在看,我练床技时他不看了,就这样一连半个多月,别的什么也不做,我想,也许他不是在看我,是我自作多情,所以不在关注他。
就这样充实的来到了赏花会那天,众所周知,赏花会没有花,只有人比花娇。这天的月很圆,排场也很大。
我的舞跳的很一般,毕竟我练舞的时候已经大了,身子骨都硬了,练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勉强可以上台不忘动作的程度,我的琴弹得也很差劲,强记下来的曲子还有错音和漏音,但这又如何呢,毕竟来这里的人也不真的是来听歌和赏舞的,有一张漂亮的脸,即使我的表现不那么完美,依旧掌声如雷。
也许有一个人除外,她独自坐在二楼包厢里,一个人品着茶,手打着拍子,显得悠闲又自在,在我弹错音时不自觉的皱皱眉,只看衣着金线暗线走边,大方又暗含富贵,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又像是高高在上的权贵,我自愧不如,手上更是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惹得台下一片嘈杂。我老老实实的收回跑偏的思绪,我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天才般的人物,只有全心全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做好一件事。
到了竞价环节,这几乎是我最轻松的时候,我只需要微笑着坐在一旁就好,挺着大肚腩的权贵豪商们赤红着脸,喧哗声几乎要把房顶都掀翻,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位小姐也参与了竞价,更是出手不凡,几乎把我的身价往上翻了好几番,我感激的冲着她笑了笑,只以为她是见不得女孩子受苦,所以帮衬我一把。
但她居然真的把我拍下来了,整整三千万摩拉,谁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失了面子的男人们骂骂咧咧的出言不逊,试图聚众闹事,小姐的护卫从门外涌了进来,像赶鸭子一样驱逐着他们,暖香阁里乱糟糟的一片,我糊里糊涂的跟着侍女进了她的包间。
我其实有些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对美好的事物产生了巨大的恐惧,也许,就是在我失去它们的时候吧,所以我总是避之不及。
这位小姐在我的眼里便是十分美好的人,她喝茶的姿势是那么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有一股优雅的韵律,行为举止更是教科书式的标尺,她邀请我入座:“蝴蝶姑娘,请坐。”
蝴蝶,是我的花名,从入了这楼开始,过去的我是谁,已不重要了。
客气的不像是在逛花楼,而是在宴请客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就好像我是她的客人,而不是她是我的客人。
但既然是客人,自然要认真对待啦,我自然的坐在她身旁,为她斟酒,挑选可口的蔬果,亲手喂给她。美丽的小姐愣了愣,自然地接受了,然后告诉我:“你不必如此。”
我只是抱住她的胳膊贴在她身上,含情脉脉的凝视她:“是蝴蝶招待不周,小姐莫要生气,小姐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她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比我更像一只跃动的蝴蝶:“不必如此,我只是受人所托,前来寻你。”
“受人所托……”看出她的不适,我体贴的退后了一些:“是何人所托呢?”
“你可还记得,铜雀?”她问。
原来是他,我自认为我们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找我呢?我这样疑惑,也这样问了。
“他托我为你赎身……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本该是充满希望的话语,却让我的心空空荡荡,离开,我又能去哪里呢,我从来没有为了自已活过,我也不知道如何为了自已而活,更何况,我已经展露了我的价值,又怎会让我离开。
我只能再次退远了些,试着对她露出一个不那么苦涩的笑:“这里是我的家啊,离开这里,我就没有家了,人是不可以没有家的。”
她抬起眼直视着我,居然有一种可怕的通透:“原来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我又坐回了她的身边,攀附她的脖颈:“长夜漫漫,小姐想听我弹琴还是看我跳舞呢?又或者……”我的手轻轻圈上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呵气如兰:“还是与我鸳鸯共赴呢~”
“恕我直言,”她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蝴蝶姑娘的琴技和舞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看来小姐都不满意。”我一点都不觉得羞涩和难堪,因为这是我无比清楚的事实,对于我来说,喜爱是需要去争取的:“那我便为小姐唱首曲子吧,乡野之音,上不得台面,小姐只当听个乐便好,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太多拿得出手的技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