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把电话打到办公室,说潘劲松今晚要到“王中王”,要我在“王中王”等他。
可王志强非要我跟他一起,到刘文才那儿。刘文才晚上要请客,是运管所的人帮他从南风修理厂的陈三那儿,借了一整套设备,运管所的吴所长让刘文长接陈三吃饭,以示感谢。
陈三是个早期发达现在无所事事的生意人,他说刘文才开始创业,手头紧,说什么也不让他接。王志强和刘文才都觉得陈三很仗义,非要接他,再说,人家吴所长发了话,他们不得不接。
吴所长交待完了以后就走了,我和王志强、刘文才去接陈三,陈三实在推不掉,就说:“随便在哪个饭馆里意思一下算了。”但运管所的那一帮人已经到了他们指定的XX饭店。陈三用自已的手提和吴所长通话,他是想替刘文才省钱,但运管所的那些人,好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似的……到最后,我们还是去了XX饭店。那个饭店的老板娘是个女的,很妖艳,但也很能干。
我正猜测,这女人可能和吴所长有一手,吴所长就又指派刘文才了,要刘文才到哪儿哪儿去接他妻子,于是,王志强和运管所的小齐一起,开我们的车去接人。
我出于帮刘文才的忙,屁颠屁颠地点歌、放歌、陪吴所长唱歌。吴所长自已唱不好,反倒说他不喜欢唱,他 说:“我们一般都不到这种地方吃饭,要吃,就到昭君或者银都,不过,刘老板的事业才开始,哈哈……” 刘文才连忙点头哈腰,”是呀是呀,等我手头活了,一定要接各位到银都去。”
“哎呀,其实在哪儿玩还不都一样,玩多了就没意思了,还是在家里,看着自已的老婆孩子好。”陈三说话大大咧咧,他开修理厂好些年了。后来,他对刘文才和王志强说:“那些三八蛋们你莫抬举他,养不亲的,想当初,吃了喝了拿了我好多,有什么用?养不亲!”
同吴所长的妻子一起来的,还有运管所的两个人。熙熙攘攘一大桌子人,我一看这情形,后悔死了,真不该赴这无聊的宴席。想先走吧,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王志强也不会让我走,只有硬着头皮,帮刘文才招呼那些王八蛋们。
一直到八点半,因为运管所有人提出要去跳舞,酒席才散。刘文才和运管所的一个人去结帐,我和王志强也跟过去了,不知那个妖艳的女人是怎么算的,竟然算了四百多块钱。王志强一听那钱数,马上就变了脸,他说话有些冲:“你算好一点儿!都不是外人!”我软言软语地帮腔说:“是呀,怎么你这里收这么高?”心里却恨恨地,“老婊子,是不是连你自已也一起算进去了!” 运管所的那个嬉皮笑脸地,当着我们的面,跟老板娘打情骂俏,骂完俏,才说叫“优惠一点儿”。老板娘是说打八折,收三百五十块钱。
刘文才掏了三百块钱,王志强又帮他垫了五十,付完账,我说:“撕几张票。”
“哎呀?还报销?”老板娘拿腔拿调。
我皮笑肉不笑,“嗬,做个纪念。”
王志强拉开我:“算了,走吧。”
我甩开他的手,扳着脸,冲那妖艳的女人,冷冷地:“撕几张票!”
我有我的目的,我在舞厅里,认识那么多客人,他们都是公款吃喝,我想我决不至于连这三百多块钱的餐票,都没有机会报销。
拿了票,我们回包厢。我灵敏的耳朵,听到老板娘在问运管所的那个人:“怎么样,李大哥,这样收,妥不妥?” 好像她这里收费……我马上想到,她这里是个黑店,是那种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就像那些美容美发店,说的是美容美发……唉,管人家的,王雨呀王雨,你自已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在舞厅里,做坐台小姐伴舞女郎吗?
回到包厢,我听到运管所那些人在说,要到哪儿哪儿去跳舞,一个个都很兴奋的样子,只有陈三一个人说没意思,不去,但我想,他们肯定是要去的,特别是吴所长的妻子,好像也跃跃欲试。人老珠黄的,还到那地方干嘛去?
管他们的,我是真的要去跳舞。我从从容容地跟他们打着招呼,我说:“好吧,你们去跳舞,我先走一步,我晚上到我妹妹那里还有点儿事。” 王志强也帮腔:“是的是的,她晚上还有点儿事。”
坐上车,我说:“后悔死了,知道不跟你一起来了。”
王志强慢慢地说:“都这么晚了,干脆,你就别去了。”
“不行,一晚上就是四十,或许是九十,一百四,两百四……”这样说时,我并不是真的觉得那里有许多钱在等着我,我是在想潘劲松,他的那一张焦急等待的和善的脸。
到了“王中王”的路边儿,王志强丢下我,又赶去接那些“王八蛋”们。
杜老板在门口站着,他看见我,说:“哎呀我的王小姐,你怎么才来!”
“晚上有点儿事,耽误了。”
“你那位客人,他又来了。”杜老板神秘兮兮的,“他一直等你,给他安排别的小姐,他都不要,专等你。”
“不会吧?”我故意淡淡的。
“他在大包厢里,在六包。”
“吃饭的包厢里?”我问,慢腾腾的。
“是的!快去!”
推开六包的门,潘劲松正在里面唱歌,见到我,丢下话筒,“小王,你怎么才来?”声音很温和,一脸的笑,也很温和。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都怪我妈妈,晚上非要让我到我舅舅家,烦死了,那么多人,吃饭吃半天……” 说完,嚼起嘴,学小女孩子的千娇百媚。
潘书记看着我,有点儿“迷”,“我等了你好长时间,我七点钟就来了。”
“你一个人来的?”
“是呀,我专门来看你。”
“那我们过去跳舞吧。” “就在这地跳”
潘劲松关了所有的灯,只留了电视的荧光,卡拉OK的音乐,轻轻缓缓,我们跳着“一步摇”,就是“良宵一刻”的那种舞蹈。不需要标准姿势,标准步履,只随着音乐,慢慢摇。
“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一天不见你,我就想死你…”
这哪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所说的话。我昨天才知道,潘劲松才四十四岁,第一次见他,我以为他五十多岁了呢。
“小王….”
“嗯?”
他把我抱紧,很紧,好像情不自禁。
我感觉到,他的沉重的呼吸,他的心跳很快,他把我搂得越来越紧,他的热乎乎的脸,贴着我,他的阔阔的胸,贴着我,还有…他的腿他的有一个东西,雄赳赳地,顶着我。
“我不是坏人,真的,我这几天做梦,都梦见你”我很冷静,想挣扎,又想:“我来这么晚,让人家等半天……”
“我昨天跟我老婆在一起,我一直想你,我把她当成你,我在心里叫你的名字,小雨,小雨?你呢?你想不想我?
想不想我”
潘劲松一边说,一边把我往沙发那边儿挪,我们晃着,挪着,到了沙发上。
大包厢的沙发,就像床。
“我想死你,真的,浑身上下都想你,我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我不是坏人,我会对你负责任。”
“你让我焕发青春,我本来跟她,一直分着睡,小雨……你是专为我而生的,是不是”
他喘息着,似乎全没了理智。
我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只是一时半会儿,我想不出来,我应该拒绝他,还是迎合他。
他解了我上衣的扣子,露出带花边儿的胸罩,我也有丰满的胸,这是女人的骄傲,而且我知道我皮肤很白,胸脯的肉,更是又白又嫩。
我知道我这里诱人,而且它们是很难得有机会…它们几乎没有机会,让人知道它们的魅力。只有王志强,他可以堂堂皇皇,但他不懂珍惜,也不懂欣赏。
它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潘劲松扒开胸罩,趴下来……我也不知怎么了,我有点儿心神摇荡。毕竟我是二十六岁的女人,身体健康,生理正常。
撒开精神上的一切因素,这也不关道德的范畴,且让我做一回……放荡也好,淫浪也好让我做一回,纯粹的肉体快乐的女人吧。
我觉得我开始充满望,性的欲望,纯粹的生理上的欲望。
但是潘劲松的一个举动,把我从欲海中,唤了出来,他用一只手,不知那手干不干净一伸进我的裙子里,我觉得他的手肮脏肯定肮脏,他触到了,我还是感到羞耻,为我的肉欲的…。
总之这还是一件羞耻的事,更难堪的,潘劲松竟然说出来,“小王,你这儿都…”
他还叫我“小王”,他叫我“小雨”的时候,还像那么回事儿,叫我”小王”,真是听了叫人别扭。
他解了他的裤子,准备进入实质。
“不!”我跳起来,推开他,站得远远的,整理我的衣服。
他跟过来。这一会儿,我不想看他,我觉得,发情的男人,一定很难看。
“不,现在不”我低着头,坚决不看他的脸,我也不让他看我的脸,我帮他系裤子,然后抱着他的腰,把自已融进他的怀里。
“现在不可以,特别是……这种地方,这里肯定好脏……”
“我是你的人,这一生,我都为你而准备着….”“不要急,好吧?我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我软言软语,把电视里看的,小说里看的,日常生活中所观察来的,还有我自已无师自通得来的,凡能够哄骗男人的语言,我都拿了来,充满柔情地运用一遍。
潘劲松很好哄,真的好哄。一会儿,他安静了,我陪他跳舞,给他点烟,看他杯子里没水了,又给他倒水。
时间过得很快,结束前,他还要去签单,签了单,他又要给我小费,怎么说我也不要,他很坦然,我也很坦然。我坐他的车,这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他自已开,我坐在他身边,很温顺,像一只绵羊。他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握着我。
回到家,王志强还没回来,我先烧了水,仔仔细细地洗澡,用两个塑料盆,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地板给打湿了。
如果有钱,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善住房,我决不住这七十年代的烟熏火燎过的一间旧房子,我要住有卫生间、有专门的厨房和书房的那种房子,我痛恨这样的猪窝一样的居住环境。
王志强还没回来,睡到床上,快十二点了,听到了我们的车的特殊的声音。好哇,玩得还挺潇洒,两夫妻,一个在外面跳舞赚钱,一个在外面花钱跳舞。
等到王志强进来了,我问他:“怎么样?玩得高兴吗?在哪儿玩?”
他的面色凝重,很疲惫的样子,对我的问话,像是没有听见。
“咦!你还有功劳了!”我有些不满,“我在外面跳舞赚钱,你倒好,花钱跳舞…..”
“谁跳了?”王志强很不高兴,“我和刘文才在车上等他们,我根本就没进去。”
“你一直都在车上?”我马上想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 想到王志强可怜巴巴孤孤单单地在车上,那些王八蛋们潇潇洒洒快快活活地,点美女,点香烟…… 一方面,我替王志强感到不平,另一方面,我又有点儿幸灾乐祸,哼,谁让他去帮人家?自已没本事,自已都顾不了自已,还崇高得像个观世音。
“不知他们怎么玩的,却用了七百块钱。”
“七百块钱还是少的,那地方,是你们去的吗?”
“谁要去?我要去?”
王志强怒气冲冲的,把气撒到我身上。我不跟他计较,做关心的样子,问他:
“那刘文才哪里还有钱?”
“还说呢。”王志强也将口气放软,“我把他们送过去以后,就和刘文才回去借钱,找人家张老板借了三百,我身上还有一百多块,刘文才身上一分钱都没得了……他们在里面玩,我们就在车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小齐来喊刘文才结帐—我一直都没进去,我身上的钱,也不能再垫了,你说是吧……” “当然了,哪垫得满?再说,我们的钱你以为来得容易?你以为我们好有钱!”
“结果一算帐,人家说是九百,刘文才当时恨不得哭,好在,陈三认识人,讲了讲,优惠到七百……”
“那就让陈三帮他出钱好了,反正陈三有钱。”
“凭什么让人家陈三出钱,说起来,今天接客,为的就是人家陈三,他们那些王八蛋们……”
“谁知道?我又没进去?我只听刘文才说,七百块钱,他出了三百,还有四百,是小齐帮他垫的。”
“那就让他们垫好了,反正,吃喝玩乐的是他们,那就让他们出钱,他们应该出钱!”
“哎咦!”王志强撇撇嘴,“晓得啥子?”
好像我很无知的样子。
“人家小齐是真心诚意地帮我们,他帮刘文才解了围,刘文才不单要还他,而且明天就要还他。”
“刘文才都没有钱了,他还怎么还小齐?你不是说,他还借张老板三百嘛……”
我连忙提醒王志强:”你可不能把我们的钱,再借给他了。”
“我知道……”
但我明白,王志强肯定还会再借钱给他。一方面,王志强要面子,他喜欢在人面前装得很有钱的样子,另一方面,王志强这种人,宁可自已吃糠咽菜,也决不会对朋友见死不救,他对朋友,我十分清楚,那是可以剜心剜肉的,唯独对我,他总是斤斤计较,心比针尖儿还小。
这种男人,我愿意做他的朋友,不愿做他的妻子。
胳膊肘往外拐。你辛辛苦苦地赚钱,他倒好,弄得像个救世主似的…… 但我改变不了他,其实,有时候我的心也很软。
潘劲松说他不是坏人,并非全是虚情假意。王志强虽然对妻子斤斤计较,对朋友却很仗义。人,是多面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