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今晚的生意简直是好得没法说。
好是好,我和汪静还真的像下脚料,不过,这回当下脚料,不怪人家刘华,而是要怪我们自已。
我们到的很晚,一进舞厅,密密麻麻的男男女女,还不到七点四十,舞会就已经开始了。
我们进去后,刘华就安排我去陪一个人,那个人坐在散座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尊容,但是看得清他的坐姿,他打量我的样子,我感觉到,这个人有点儿傲慢—也许是强撑出来的傲慢呢,但我却尊贵不起来,捋捋头发,摸摸扣子,一副乡下妞儿初进城时的模样。
刘华走了以后,我在那个人身边坐下,刚要问:“先生,你跳舞吧?”
先生说话了:“对不起,小姐,我还有朋友要来,我要等一会儿。” 依着我以往的脾气,我是应该站起来就走的。我自已也发现,我是越来越像“小姐”了。
“您什么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和您一起等,还是让我坐回去?”我厚着脸皮,用令人作呕的温柔,和令人作呕的微笑,问他。
“随便你。”
“啊,那我先坐回去。”我微笑着……心里却像刀割。
回到座位上,汪静问我:“怎么了?”
“没看上我呗。”
嘴里说得轻巧,心里……还是像刀割。
“小静!”刘华又在叫。
汪静连忙跟过去,她进了二号厢。
舞池中间,跳舞的人很多,密密麻麻,像煮沸的开水锅。
“小刘。”刘华又在叫我。
我连忙跟进去。
“来,陪这位先生,你把他带到十五包。陪好点儿哦。”
刘华很忙,交待完,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主动地结先生送上一个笑,又客气,又礼貌。“走吧。”我说。
先生迟迟疑疑地跟着我,快到包厢门口时,他说:“我根本就不想坐,这个刘华!”
怎么这么倒霉!难道又是没看上我?
我停下来。哼!什么狗屁客人,不就是四十块钱吗?
呸!老娘我不要了!
丢人。
我堆着假笑的脸,很快就恢复了与心情相统一的色彩。
不坐就不坐,什么了不起!
没想到先生又笑起来,问我:“你认识赵红吗?”
“来吧,我们一边跳舞,一边找。”
他主动拉起我的手,于是我就和他跳。彼此心不在焉,他东张西望,我也跟着东张西望。
我也帮他找赵红。
一直到跳完,都没有看见赵红。灯亮了,灯一亮,我们就同时发现了她。
我的舞伴丢下我,不顾一切地丢下我,不顾一切地叫一声:“赵红”。不顾一切地奔赵红而去。
赵红甜蜜地笑望着他,赵红陪的客人,似乎也跟这个人认识……我才不管那么多,一个人,满脸漠然地,回到小姐们坐的长沙发上坐下。
我看见汪静站在二号包厢门外,她在那里站了很久了,也不知道她的客人在不在包厢里面,不知道汪静在搞什么鬼。
我看见她的脸上也全是漠然。
过了一会儿,她过来了。
“怎么了?”我问她。
“他有小姐,他的小姐已经坐台了,但是他却不敢坐,怕他的小姐吃醋。”哟呵,还蛮专一的!
这时,刘华又叫我。
刘华让我进二号厢,陪汪静刚才陪的那个人。
二号厢门口站着那个客人和“他的小姐”,小姐她像叫汪洋,脸长得像汪洋大海,又宽,又阔。
“你陪他跳舞,没事的,他是我的好朋友,人很好,我已经坐台了,出不来,你陪他跳吧,谢谢你。”
汪洋很会说话,人长得虽很一般,但我想她在客人面前说话肯定很讨人喜欢,至少,她要小费一定是很有手段吧。
那个客人也长着一张汪洋大海般的脸,但凡长这种脸的人,身体一般也都很胖。
我规规矩矩地在他身边坐下,恭维他:“你的小姐好体贴你,你对她也好专一啊。”
“什么我的小姐!”
“就是刚才那个呀,汪洋。”
“她叫汪洋?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我只是跟她坐过一次台。”
“咦?才不,刚才那个穿白衣的小姐跟我说,你怕你的小姐吃醋,所以才不要她坐你的台,是吗?”
“胡说。”
“怎么胡说?要不,你为什么不让她坐你的台?”
“她?哎呀,说了又怕你们小姐生气。”
“生什么气?只有客人生小姐的气,小姐怎么敢生客人的气?”
“刚才那小姐,你没看她那张脸,长得那么吓人。”
“咦,人家那小姐长得很漂亮,纯情玉女……”
“唏——”他哧一下鼻,“不怕小姐你生气,她那一张脸,长得那么长,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一张驴脸。”
我的天!
“你怎么这样说?哎呀,我还羡慕她呢,人家那样的脸才好看,哪像我们,长着面盆脸,又方又圆。”
“你懂什么?我就喜欢这样的脸,性感。”
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摸我的脸。
我赶紧别开,“别,我脸上有青春痘,你摸着不舒服。”
“不会吧,你多大了?还长青春痘。”
“你说我多大了?你猜呢?”
“二十五。”
“哦,我就有那么老?”
“怎么?不是二十五,难道还是十五?”他一边说,一边又用他的胖胳膊,抱紧我,不让我乱动,他用手摸我的脸。
“别摸!”
“真的有青春痘。”
“是呀,难看死了,快放开我。”
“不难看,长点儿青春痘,才可爱。”
“呀——”我就假装可爱。
说了一会儿话,我拉他出来跳舞。
“你的小姐说让我陪你跳舞,我们要是老在里面不出来,她肯定会吃醋,以为我们在里面怎么了。”
我跟他跳舞时,他也老是东张西望。他东张西望,我也就跟着东张西望。
跳完,回去,我们有没完没了的话题。
只要客人素质不是太低,坐在包厢里面说话,其实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收益。
他给我打谜,让我猜,猜中了,他就乖乖地,听我摆布,猜不中,我就得乖乖地,让他亲一口。
我想,凭我的聪明才智,只有我摆布他的份儿,哪还能由着他来摆布我。
他先说:“我说的谜,打一新闻术语。”
新闻术语?嗨!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快点儿,说谜面。”
“很简单,一句话,妓院开业。”
“什么?”
“妓院开业。”
打一新闻术语。开业嘛,肯定是跟“第一”有关,跟“头条”,”头版”有关。
“头版头条。”
“哈……”他笑。
“怎么?不对?”
“荤谜素猜,是妓院开业,妓院!?”
妓院开业,强调妓院……
“焦点透视。”我又猜。
“焦点透视,还焦点访谈呢。”他又笑,说:“两次了,还有一次机会。”
我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新闻术语能跟“妓院开业”联系起来呢?
消息?标题?电?
“我认输,我猜不出。”
“好,是你自已认输的。”他要来亲我。
“那你先说出谜底。”
“欢迎来稿(搞)。”
欢迎来稿,我的天,这是谁想出来的?
“妓院开业嘛,不就是欢迎男人来搞嘛。”
“哎哟,你坏死了坏。”
“还有更坏的,我说,你听不听?”
“听!”
“那你先叫我亲一下。”
亲一下就亲一下。坐台小姐……我发现,不管是谁,在这种地方,时间一长,都会或多或少,有点儿……放浪。
我让他亲,又装腔作势,说:“不行,你刚才那个说错了,你说是新闻术语,欢迎来稿也不单单是新闻术语呀……”
但他已经亲过来了,他亲我的脸,我心里说:“反正他亲的是脂粉。让他亲吧。”
他又要亲我的唇,我说:“不行,这里有口红。”
“你把它擦掉。”
“不,你的小姐会找我拼命。”
“什么你的小姐你的小姐,烦人!”
“本来就是嘛。”
正说着,他的小姐汪洋,就进来了。
“小姐,你出去一下,我和他说句话。”汪洋面带微笑,居高临下。
反正台费是我的,我巴不得……
我走出来,在小姐们坐的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