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电台找马编辑,发艺术团的一个专题,发现他也配了手提,我毫不客气,不用白不用,拿过他的手提,给刘歆打了一个Call机。
刘歆很快地回了电话,他在分局办公室,我告诉他,我们下乡结束了,我现在又自由了,他很高兴,说要见我,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
“真的吗?”
我这样问,心里想:他现在怎么这么大胆了,敢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
“来吧,真的,我好想见你。”
马老师旗下新聘用的节目主持人孙小梅,一直在看着我打电话,等我把手机关掉,我看见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笑什么?”
马老师也开我玩笑:“看你那神态,什么人哪?别是……”“反正是个男人,行了吧?” 我不想一个人去,刚好孙小梅没事,我就带了她一起。
刘歆的办公室里有很多人,我们刚站到门口,他就看见了,“哦,来了!”他满脸带笑,又坦然又热情,我也笑一笑,这比我想象中的要自然很多了。
“小杨!”他走出来,叫了一声。
小杨从旁边的办公室跑出来。
“这两个,你先接待一下。”
小杨偷偷地对我做了个鬼脸,把我们带到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里。
“请坐!请坐!”小杨热情得手忙脚乱。
孙小梅坐下又站起来,“哎呀,我想洗个脸,好热呀。”
小杨于是又忙着拿毛巾,我们走出来,在外面的水管底下,孙小梅先洗了脸,我也洗了一洗,小杨一边用清水冲着手,一边用他的大眼,火辣辣地盯着孙小梅的背影,“啊,好美呀。”
“怎么?看上了?”我说的是玩笑话。
“看上了,真的,她走进了我的心里。”
我笑,后来,给她们做介绍。我介绍孙小梅时,只说了她的艺名—白雪,没有说她的真名字。
小杨拿了报纸,我和孙小梅看报纸,他又去刘歆的办公室给我们倒冰水,后来,刘欲的客人们全走了,他把我们带过去。刘歆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双功能的开水器,小杨不无得意地说:“这是我买的,两千多呀。” 我心里想,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公家的,又不是你的钱。
刘歆一直是很高兴的样子。小杨要送别的局长们回家,先走了。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刘歆的办公室不大,但很清爽、舒适,老板桌、老板椅,没有空调,但却凉爽。
在这种环境下,跟在包厢里,感觉确实不一样,我很坦然地为他和孙小梅做介绍,孙小梅不失时机地,先是把刘歆给吹捧一通,然后就说起要在她的“苦乐人生” 中,给刘歆做一个节目,说到最后,又说起她有广告任务,要刘歆在她们台做广告……
话就一直是他们两个人在说,他们两个人之中,主要还是孙小梅在说。
等小杨转回头,已经是快十二点了。他们说中午到“龙华”吃饭。我想起王雪,王雪的公司离此不远,于是我给她打Call机,想让她和我们一起吃。
我发现现在的女孩子都很善于把握时机,孙小梅尤其如此。才第一次见面,她就有如此表现,我觉得她表现的有点太过分,但刘歆和小杨似乎都很有兴致。
我要给王雪创造一些机会,尽我的能力,让她也来表现表现,学学孙小梅。
王雪在幸福小区做宣传,我说接她吃饭,并告诉她,我跟刘歆在一起。
“……你说个地方,我们去接你。”
“算了吧,我不想去。”
我猜到就是她怕见刘歆他们,有什么怕的?都是人。王雪以前跟我说过,她最怕和当官的打交道,见到他们就不知道话怎么说,事怎么做,甚至手足无措。有什么怕的?真是,当官的见少了?当官的怎么样?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别人,就是刘局长、小杨、我、白雪,带你才五个人。”
“怎么?她不来?”刘敬问我。
“她不好意思。”我把话筒递给他:“你跟她说。”
她们虽没有见过面,但在电话里却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声音,刘歆找我,常常打王雪的Call机,所以,我觉得王雪不应该拘束他,他们之间应该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最后,王雪又说要自已骑车过来,这么热的天,放着空调车不坐,要骑自行车,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我跟她说:“你就在卧龙饭店门口等着,我们马上去接你。”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坐上车,整整十二点,孙小梅主持的”爱心六十分”正是这个时候开播,我鼓励小杨调台,刘歆也跟着起哄,孙小梅更是激动万分,小杨调了一会儿,没调出来。
接到王雪,王雪明显地黑了,瘦了,冬天风吹,夏天日晒,我看见她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糙,想到这是自已唯一的妹妹,才二十一岁,本应该天真活泼浪漫美丽,但是,却被生活被工作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心里真有些替她难过。
点了菜,我和刘歆唱卡拉OK让王雪唱,王雪又不好意思。我知道她唱歌还可以,我非要让她唱。唱了一会儿,我发现小杨和孙小梅不知到了哪里,把话筒交给王雪,我出去找他们。
孙小梅在美容厅洗面,我知道,这绝对是她的平生第一遭,洗一次面四十块钱,对于拿工资的她。我以及小杨来说,这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种浪费、奢侈,我知道,这又是小杨在慷公家之慨,讨孙小梅的欢心。
真不是个东西!杨文亮!
我的心理很不平衡,看美容小姐忙忙碌碌,看杨文亮痴迷的眼神,看孙小梅的一张黑脸上,白白地涂满了清洁膏。
按摩膏,孙小梅闭着眼,花白的脸上满是惬意……
“好哇!”我嚷,装得毫无城府,“你们躲在这里!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我还以为你们丢了呢。”
洗完面,美容小姐又给她做面膜。孙小梅的惬意中似还含有骄傲,小杨痴痴迷迷地看着她,我老站在那里显得很不合时宜,我说:“得,给王雪也做一个。” 回到包厢,我大声嚷嚷,跟刘歆说,“小场带孙小梅做面膜……” “也要给王雪做一个,王雪才真正需要做面膜。”
“好吧,你带她去。”
王雪也想做,但也有些忸怩,正忸怩着,菜上来了,小杨说:“吃完饭再做行吧?”征询的口气。
“好吧,那就吃完饭做。”
可是吃完饭,小杨根本就不提这件事,看来,他对孙小梅是很上心了,一见钟情?
我不放过他,“小场,带王雪去洗面啦。”
“好,我去看看。”
他去了很久,回来,说:“小姐们吃饭去了,等一会儿,行吧?”
我借着上厕所,出去侦察了一下,美容厅的小姐都闭着……好哇,杨文亮!
王雪在她们公司还是个小组长,手下还管着上七八十个人,她惦挂着他们,也顾不上洗面。我知道,小杨对她是没有心的,即使有我的面子在此。
“那你先送她去吧!”我假刘歆的威风,吩咐小杨。
小杨送王雪走,包厢里就只有我、刘歆和孙小梅。孙小梅不断地使用她的廉价的恭维,说刘歆唱歌唱的好,说刘歆年轻、英俊,根本就不像四十四岁的男人,还说刘歆随和、平易近人,不摆局长架子,“让人感到好亲切哟……”是人,谁不愿听奉承?更何况,我跟刘歆认识那么长时间,什么时候说过他一句好听的?
刘歆高兴得笑眯了眼,孙小梅更是风情万千。
我只是觉得他们有些好笑,却没有一点儿吃醋的感觉,我满含笑意地看着他们,好像在看一场演得很丑的话剧。我只对小杨给孙小梅洗面而没有给王雪洗面这件事,有点地微微地忿忿然,对刘歆和孙小梅的表演,我觉得好像跟我完全无关。
等小杨回来,我看见他在刘歆面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觉得他又可恨,又可怜。
刘歆唱那首没完没了的《长相依》,我最讨厌听这首歌,还有一起流行的《杜十娘》,几乎全大街小巷个个歌舞厅个个包厢,都在“长相依杜十娘”,我特讨厌听这种歌,没有一点点健康或是向上的东西,尤其是《杜十娘》,听那里面的歌词—郎君呀,你是不是冻得慌,如果你冻得慌,对我十娘讲,十娘我给你穿衣裳……简直是叫人恶心死了,到底是“郎君”?还是儿郎?真跟人家那个谁说的“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个男人,他连衣服都要你穿,那你还嫁给他干什么?真是,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吗?即使死光了……难道真的是离了男人就活不成?
贱!真是贱!贱女人!这才是贱女人!
唱完“长相依”,跟着就是“社十娘”,两首歌在一个碟上,而且还挨着。刘歆情切切意绵绵地唱着,很认真很投入。本来就是一首很令人作呕的歌,又是由一个男人来唱……他越认真,我越打岔,“哎呀,好难听!” 刘歆终于把它们唱完了,小杨马上鼓起巴掌,孙小梅也跟着鼓掌,“哎呀,刘局长,你唱歌真的很好。“ 她那B县牌普通话,我听得肉麻。
“难听死了!”我才不跟他们客气。
“那你唱。”刘歆笑着,把话筒给我。
唱就唱,我挑了几首粤语歌曲,它们把我带回了一九九四年,带回到遥远的三千里外的卜一身边……我知道我这几首歌唱得决不比刘歆逊色,半年多的卡拉OK生活,从很多方面练就了我。
即使你离开,我热情未改这漫长夜里,谁人是你所爱花不似盛开,爱渐如大海假使你怀念我,为何独处感慨我想起那时候他教我唱歌,教我学粤语,在湛江的大堂里,他非要让我唱歌,他说在大堂里唱歌和在包厢里唱歌,是完全不一样的。当然不一样,在包厢里我不紧张,在大堂,那么多人,服务员,客人,唱得好没事,唱不好,人家不笑死我。但是卜一非要让我唱,我知道,他在给我机会,锻炼我的胆量,也锻炼我的顺应环境的能力,和自我表现的能力,我不敢在广东人面前唱粤语,就唱了一首烂熟于心的《我用自已的方式爱你》。
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表现,一曲终了,认识我不认识我的人,他们都鼓掌,我问卜一,我唱得好吗?他说:“好!真的很好!” 他总是不断地鼓励我,从各个方面。
我又点了一首《信自已》,这是我们两个共同欣赏的一首歌:信世间,始终会美;信战争,有天枯死;信四海,许多正气;信这些,不变的真理…… 我知道,我在这里不会有知音。我让服务员放了原唱,我听了一遍,然后,把话筒递给孙小梅,“白雪,该你唱了。” 孙小梅娇了一会儿情,也选了一首《长相依》,她“长相依”时,小杨两眼痴迷迷地望着她,刘歆也是很有兴味地样子,望着她。
“唱得好!唱得好!”刘歆率先鼓掌,“我看你唱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很投入哇。”又转向我,说:“人家白小姐就是比你好,好温柔哇。” “说清楚啊,”我微笑着,“到底是白小姐唱得比我好,还是白小姐比我好。”
“都比你好。”
“好哇,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别!别!”刘歆眉开眼笑:“你看人家白雪,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