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那天下午，谢家买了头猪来杀，以请吃杀猪菜的名义，请了许多交好的街邻过去吃杀猪宴，其中就有赵屠户一家和袁掌柜。
谢家是两进的院子，还有左右跨院，就在集市巷口不远处，与赵屠户家里算是门对门的邻居，院子格局也差不多。
谢家请了许多左邻右舍，一共坐围了四桌，好不热闹。
酒足饭饱之后，谢家大媳妇又热情为大家端上了热茶，屋里还生上了几盆炭火，正是邻居说闲话的时候。
大家都心知肚明，谢家跟街邻们有话要说。
无关紧要拉扯几句之后，大家的话题就扯到了今冬最大的事件，张举人家惹来的祸事上。
众人又都骂一回张家，说芙蓉街有梅江学院，本是学子读书的清静之地，发生这等祸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学院的风水，耽误学院的学子们。
这事谢家人最是有苦要诉，当家人谢安顺拍了自已的大腿一巴掌，开始他的表演。
“说起张家，我家是最有话要说的，最是无辜，我家二小子又不是张家的仆人，我们家住得还算有段距离，因为热心无辜失了前程，大家可能也听说了我家的事情。二小子失了前程，以后干不得重活，儿媳妇马氏还因为此事失了孩子，以后再难养育。”
这事谢二确实也够无辜，大家都唏嘘不已，不免又去细心关怀一回谢二的腿伤。
谢安顺又把郎中的话重复一遍，自然还添了些油醋。
这时就有与谢家交好的人提出，让谢安顺给谢二纳一门妾室。
谢安顺一听这话，直摇头说：“我谢家本就没有这样的规矩，再说我们小门小户的，能娶妻就已经吃力，再纳妾不管从哪方面都是不允许的。”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的相劝，都是劝谢安顺为谢二纳妾，说抱养的孩子不如亲生的好，即使是将谢大家的孩子给谢二养，到时候说不定也要闹出什么事情，让兄弟之间生出间隙。
说来说去就是孩子还是要亲生的好，妻子不能生就纳妾，这事合情合理。
自然也就有人提起谢二所救之人秦烟，说谢二救了烟姐儿一命，恩重如山，不知道那小姑娘准备如何报答谢二。
赵屠户和袁掌柜几个相互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来了？
袁掌柜年纪大，笑了笑开口：“谢掌柜，街坊们都知道，赵掌柜与我当年情同兄弟，他去之前再三托付。如今只余他外孙女阿烟一人在世，我老头子再怎么也要尽几看护之力。
谢二救了阿烟一命，阿烟自是应当回报，谢家需要阿烟回报什么，可以讲出来，阿烟办不到的，我老头子总也要帮着尽些力，才不算辜负赵掌柜托付一场。”
袁掌柜算是这里有些威望的人，他说话期间众人都侧耳倾听。
“袁老说得好，我赵屠户粗人一个，其它不懂，阿烟好歹叫我一声舅舅，我家也只是平头百姓，不说怎么样，平常帮衬些还是能做到的。”
赵屠户因为帮着杀猪，两个儿子也在场，还有妻子王氏也在，显得人多势众。
这时谢安顺倒不说话了，他家的郑氏出来搭话，“说起我们家谢二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品性格都是信得过的，发生这样的事情，相信大家也都怜惜他。”
“阿烟也挺不幸的，她娘早早离开她，她爹又是个没良心的，可她却个是好的，这两年与各们街坊都相处的得好，一个小姑娘家辛苦挣生活，我这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巴不得她就是我的女儿，能好好照顾她。”
王氏心里哼一声，这话说得可真够好听的。谢家除了谢二常去照顾秦烟的生意，其他人可没怎么去过。
郑氏看了众人一圈，才又接着说：“所以说，我看阿烟还不来我们家，都是真心实意过日子的人，也能过到一起去。虽然只是妾室的名份，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我们家里谁也不会低看她，只会更偏心她。我家谢二以前就日常照顾她的生意，与她再熟悉不过，自是也会多偏疼她几分。”
郑氏的话说完，其他的人都附和，说她讲得有理，还有人说自古以来报恩就有以身相许的先例，说不定此事能成就一段佳话。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赵屠户与袁掌柜这边几人不出声。
“话虽然有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不多讲究什么，报恩是必然要报的，但这报恩的方式还是有待商榷。
至于谢夫人刚才的提议，自然也算是一种报恩的方式，但这事情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若非如此，到时候闹得鸡飞狗跳的，不说报恩，倒成了报仇。”
袁掌柜一说完，赵屠户夫妇也立即附和，“这报恩本来算是功德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情我愿，那到时候报恩成了报仇，岂不是失了初衷。”
又说：“阿烟跟他那没有良心的爹不一样，大家街坊邻居都是有目共睹的，跟她说清利害关系，她知道轻重。但如果她不愿意，想选择其它的报恩方式，也请谢掌柜包涵些，毕竟她就是小姑娘。”
“那当然的，那当然的，我们谢家做生意这许多年，街坊邻居们也知道，不是那起子不讲理的人。知道‘强按牛头不喝水，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谢安顺接着王氏的话，说得头头是道。
“那要不要趁大家都在，把阿烟请过来问问，还是说私下里再问她？”
郑氏看着众人，只想趁着人多把事情定下来。
谢家人已经对这事有了十足的把握，只要赵屠户和袁掌柜不反对，秦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不敢有异议。
退一步来说，即使她有异议又能怎么样的呢？报恩她是拖不掉的，除了当妾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报恩。
“我看大家都在，不如今天晚上就把这事了了，就把阿烟叫过来问问她的意见，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存在什么避不避开的。”
郑氏就想趁着人多都作个见证，早早了解这件事，免得拖来拖去又有变化。
众人也点点头，不管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的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
“那我回去叫阿烟，今日里她正在我家，与她长英姐姐一起说话呢！”
秦烟自是在赵屠户家里，此时的她正等着谢家的消息，根本没有心情与赵长英说话。
几人围着火盆坐着，只余长英与她大嫂有一句无一句地说着闲话，王氏的大儿媳进门半年有余，前几个月怀了孩子，此时已经出怀。
王氏回去就把事情与秦烟一说，秦烟知道这事逃不掉，王舅娘与袁爷爷毕竟不是她至亲的人，也只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秦烟很快随王氏来到谢家，站在王氏的身旁，埋着头，纤细瘦弱，却也能看出，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模样不错，也难怪小小年纪就被谢二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