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后才慢慢恢复正常。
张举人的儿子开始出入院子,王婆子偶尔也出来一回。
王婆子也解释不了张家的奇怪之举,只说当家的说他从外乡当官回来,以后还得出外为官,自是要低调行事,所以才限制家人和仆人出入,而且将门禁管得很严。
王婆子还说,除了张家主人外,另还有十来个仆人,她现在住在了后院,虽然住的没有以前宽敞,但家里的活儿不多,她还是负责打扫院子和做一些粗活,就是没了以前的自由。
秦烟听了王婆子所说的,只觉得张举人没有说实话,听说他也不是多大的官,还是千里之外的官,不管高调低调,这梅江县的人也不会抢着上门巴结他家吧。
意外就发生在冬月底的一天下午,秦烟买了双棉鞋要交给王婆子。
她记得去年王婆子那双棉鞋就坏了,天气冷起来她自已去买棉鞋的时候也就买了一双给她。
秦烟已有三日没看到王婆子,等在大门外,让张家的门房叫王婆子过来,想亲手交给她,顺便看看她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王婆子出来得很快,看到秦烟给她的棉鞋脸都笑开了花,拉着秦烟又是嘱咐了一堆话,要她一人出摊注意安全,天冷要注意保暖,千万别生病之类的。
就在那时,秦烟看到张举人的儿子,那个看上去快三十来岁的男人急匆匆地往巷子里跑,旁边还跟着的两人,就是跟着他出入的张家人。
几人跑得很急,后面跟着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有人在追他们。
秦烟心道不好,也让王婆子赶快进去,自已也快步回了自家院子里。
张举人的儿子很快进了院子,可后面追他的三人也到了院门口,赶在院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就冲进了院子,将张举人家的儿子拖到门口就打。
来的人带着挑担子的扁担,很是凶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张举人的儿子被打得倒在地上乱叫,他的两个随从扑上去救,也被打得在地上乱滚。
巷子口一下子来了许多围观的人,却都只是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院子里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应该是张举人,急声喝叱着家里的下人,让他们去救自已的儿子。
门房与王婆子,还有几个张家的下人,不论男女都被张举人推出来救儿子。
人虽然多了起来,却大多数都是女人,对这打架之事本就心生畏惧,根本不是那三人的对手,一片混乱,从张举人的儿独自挨打变成了众人挨打。
站在一旁的王婆子并没有近到歹人跟前,却被到处躲藏的张举人的儿子一把抓过去当成了盾牌。
秦烟看见王婆子重重的挨了几棍子,就倒在了地上,好像还晕了过去,心里突然生出一阵豪气来,拿出自已防贼的长棍子跑了过去,想要将王婆子救出来。
但显然对方打红了眼,不管是谁都打。
秦烟还没能将王婆子拖开,就看到那张举人的儿子又要将她当人肉盾牌,立即拿起自已的棍子乱挥一通,心里害怕得紧,挥棍子的时候都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周围。
挥了一阵棍子,感觉没有打到人,才睁开眼睛,见那些人离自已有点距离,就又去拖王婆子。
此时王婆子醒转过来,“阿烟,你快走开,别管我,我反正都老了,打到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王婆子不断地催秦烟走,这些年秦烟与王婆子就像亲人一般,又怎么能放下她不管,她用尽全身力气,要将王婆子拖离这战场。
王婆子应该是身上的骨头都有断裂,脸色煞白,痛得汗水都不断的流下来。
秦烟反应过来,这样的情况下,王婆子不宜挪动,她就只能站在王婆子的边上护着,不让别人再踩到她,危及到她,双眼盯着混战的几人,如果有人过来就挥自已的棍子。
眼看张家的下人都被打倒在地,王婆子再一次推秦烟走,“快走,阿烟。”
情况确实紧急,再留在原地只会被张举人儿子当盾牌,秦烟已无法自保,更护不了王婆子,就想快点跑回自已的院子。
可那张举人的儿子此时已经无人再挡,不顾一切地跟着秦烟。
秦烟知道情况紧急,决定不再回自已的院子,快速地往巷子口人多的地方跑,可追来的人更快,才不分秦烟是不是张家人,举起棍子就向秦烟打来。
秦烟以为自已完了,却不想旁边冲出来一人拦住了那人,街道口那边也有大批的衙役过来。
好险,秦烟得救后转头一看,就看到谢重华倒在地上,好像受了伤,顿时傻了眼,原来刚才救他的是谢二哥。
衙役一来,围观的人也不再只看热闹,大伙一起上去很快控制住了场面,窜进巷子里打人的几个被抓了起来。
受伤的人却不少,张家的人基本上受了伤,大多还是重伤,还有衙役谢重华。
事发突然,秦烟也被带到县衙,她心里一直担心着王婆子与谢二哥的伤势。
秦烟在县衙待了一夜,被无数次审问当时的情景,直到次日午后才被放出来。
回到书院巷,刚好看到王舅娘从张家出来。
“王舅娘,王婆婆怎么样了?”
“阿烟,你别太伤心,王婆婆她走了,今天早上就走了。”
王舅娘的话没说完,秦烟就已经泪流满面。
“都怪我,王舅娘,我早不给她送鞋,晚不给她送鞋,就选了那样一个时候,如果不是我找她,她可能根本不会在门房,也就不会被人打,也就不会出事。”
王舅娘这才知道,当时王婆子是因为阿烟找才在院门口的,可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早就注定了的,王婆子命该如此,何况阿烟找她本就是好心?
“阿烟,你莫太自责,这事你也不能提前预知啊,怪不到你的,再说即使她不在前院,后来张家的仆人不都被张举人推到前面了吗?大部分都受了伤,昨天夜里就先走了两个。”
“王舅娘,我要去看看王婆婆,想为她办身后事。”
“也好,这事我们街坊也不会不管的,会督促张家办好的。她去前我见过她,她还给你留了东西,她也挂念你。”
秦烟去看王婆子的时候,她已经打理过,穿上了寿衣,看上去神态还算安祥,这些都是王舅娘与李先生家的陈婆子操持的。
王婆子给秦烟留下的东西,就是她的全部积蓄,一共有八两银子。
王婆子一个人替张家守着宅子,得的月钱除了吃饭穿衣生病基本上没有余下,这八两银子应该是她多年编竹制品积攒起来的。
秦烟没有忘记谢家二哥也受了伤,听王舅娘说是小腿断了,专程买了东西前去探望。
可谢家并没有让她进门,在门口就被谢大的妻子汪氏拦了下来,说她家小叔受伤不便,不好让秦烟一个未婚姑娘前去探望。
秦烟无法只能留下东西,说等谢二哥好转些再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