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芙蓉花开的时节,秋日正好。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无人抬头看一眼那枝头的花朵。
秦烟慢慢地往集市走去,抬头看了几眼满街满树的花,香味并不浓郁,白色的,淡红的,粉色的花开得正热闹。
如今她早已不像当阿飘时看到这些花时那般兴喜,反正每年都会开的。
她来这里已经整整两年,这两年里她与王婆子如同亲人,互相照顾。
对住的这个地方也熟悉了起来,梅江南县地处景朝的的中部偏南方,有一条梅江从县西北方向而来,流向梅江县南边再往东而去。
芙蓉街处于城西,梅江书院就在梅江边上,出书院巷到芙蓉街往三四百米外,有一个座石桥,叫梅江桥,桥头就是梅江县的西城门。
做了几年小生意,她的手里现在也集了二十几两银子,与这芙蓉街上的人早已熟识,对这小小的梅江县的情况也有了解。
平常早上做完买卖后,王婆子都会与她一起来逛市场,再与街坊们拉扯些闲话,日子过得有条有理,悠哉乐哉。
这天早上,秦烟在市场上买了点菜,就来到王家的肉铺子里卖肉。
老板娘王舅娘正站在铺子柜台前收钱,她家的大儿子赵长胜麻利地为顾客割肉称重。
赵屠户父子三人很是能干,铺子上的事情完全不用王舅娘插手。
平常里王舅娘与她的大儿媳在后院收拾家务,只有赵屠户带着小儿赵长红下乡里收生猪的日子,王舅娘才到铺子里帮着收钱。
王舅娘家的大儿子年初娶了亲,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火。
秦烟今日里也要买些肉,一进铺子就先跟王舅娘打招呼:“王舅娘,赵大伯又去乡里收猪了?”
“哟,阿烟来了,是的呢,听说那八庙镇外有几家都有猪出栏,你赵大伯天不亮就带着你赵二哥出门了。”
王舅娘这些年过得好,家里和睦,见谁都是十分热情。
“哦,那自然好。”
秦烟说着话,就移步到摆肉的案板前挑选肉,秦烟见今日排骨还不错,就选了半边交给赵长胜,“赵大哥,我要这半边排骨,帮我剁小块一点。”
“好嘞!”赵长胜接过排骨去剁。
秦烟又选了一块肱子骨让赵大哥给剁成几段。
赵长胜手脚麻利地砍好,又称了重,算了价格。一斤半的排骨和一斤重的肱子骨一共是二十二文钱。
秦烟到柜台付钱王舅娘又与她聊了起来。
“阿烟,那王婆子的主家真说下个月要回来?”
王婆子的主家张家,因为在外为官多年未归,家里只留了王婆子一个人看门。
王婆婆也是昨天才收到主家带回来的口信,说过些日子一家人要归来省亲。
“是的呢?昨天里有个乡里人专程过来传了口信,让王婆婆把家里好好收拾一番,说主子过些日子要回家来,算起来已在回程的路上。”
“哦,不知道那张家是要留下来还是要继续往外面去?”
王舅娘这话也不是在问秦烟,像是自言自语在猜测。
不过这事秦烟也确实不知道,无从回答王舅娘,付了钱后提着菜篮子往家里走去。
秦烟早已从王婆子口中得知了张家的事情。
那张家并不是这芙蓉街的老住户,听说是二十多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搬到这里也是因为张老太爷是举人,中举之后在科举上再无进展,家里条件又一般,就谋了书院夫子一职。
后来张家就买了书院巷里的房子,从此居住了下来。
张举人有一儿一女,十年前因他的同窗提携,在外地谋了官职,张举人就带着一家人去了外地,十年未归。
家中只留了王婆子一人看家,常年只托老家的兄弟过来维护一下房屋,顺带付些月钱给王婆子。
不料昨天张举人的侄子过来时,告诉王婆子说张举人下月中就要归家,让王婆子把家里打扫干净。
所以这日里,王婆子才没有同秦烟一起逛市场和街坊闲话,一直在家里忙着清扫。
秦烟也不知道张举人一家回来后又要作何打算,她担心以后与王婆子的来往不方便。
中午秦烟把萝卜炖了排骨,骨头肉都炖得很烂。
王婆子边吃着饭边说阿烟懂她,同时也感叹着主家回来的日子不轻省,说自已这十年来惫懒惯了,年龄也大了,不知道主家会不会嫌弃她。
秦烟想着王婆子可以和她一起过日子,可奈何这王婆子早就卖身到了张家,要出来也必须取得张家的同意才行。
如果到时候真的不好,她就想着求求张举人,看看要多少钱才能为王婆子脱籍。
她手上的银子也不多,还要得多挣银子才行。
下午秦烟到粮油铺子去买面粉,现在她买面粉都是整袋整袋的买。
一整袋都有四十斤,她先去付完钱袁家自会安排人帮她送。
秦烟来到粮油店,先到柜台前与袁老太爷说话。
“袁爷爷,我要买两袋面粉,等会儿帮我送一下”,然后就付了银子。
“好的,阿烟回去等着,等会儿让人送过去就是。”
袁爷爷已经五十多岁,人健康精神也矍铄,还有袁奶奶也是,听说每日都在后院里忙碌。
这些年她与袁家关系不错,袁爷爷对她多有照顾,袁俊彦话不多,帮她的时候却不少,袁奶奶每次见到她也总是要询问几句。
唯有袁俊彦的娘袁秋月每次见到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显得不屑一顾,秦烟也不介意,与她也没有交集。
秦烟往集市上去,路上突然想起当阿飘时看到袁家院子中干活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些年没有在外面看到过他,看情况应该是袁俊彦他爹。
虽说他是袁家的赘婿,地位比不得正经的儿子,可也不至于一次都没有看到过,而且当初看他与袁秋月还挺恩爱的。事情真是奇怪得很?
秦烟刚从粮油铺子走了不久,带着伙计东子外出送货的袁俊彦就回来了。
“俊彦,你准备两袋面粉让小东子给阿烟送过去。”
袁俊彦没出声,一手里提着一袋面粉出来,也没有让东子帮忙,就直往隔壁阿烟家去。
秦烟去集市上买柴,让卖柴的樵夫为她将四捆柴送到院子里。
秦烟将柴禾搬到西厢的杂物间,出来挽起袖子,打了一盆水站在院子里洗手。
这两年她吃的好,人长高了不少,头发也不那么黄了,但人还是瘦,两只胳膊虽然有力,看上去却还是很纤细。
秦烟正洗手看自已的胳膊,就看到袁家小掌柜提着两袋面粉进来,应该是送柴的人走时没关门。
袁俊彦提着面粉转过街头就看到送柴的樵夫出去,于是提着面粉见门没关就直接进了院子,没想到看到阿烟那纤细白皙的手臂,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俊彦哥,帮我送面粉过来了啊,谢谢你。”
秦烟倒并没在乎什么光着胳膊的事情,见袁小掌柜有点不好意思,就立即说话解除对方的尴尬:“麻烦俊彦哥帮我直接放进厨房里”,然后就在前面带路,推开厨房的门。
当袁小掌柜把面粉放到指定的位置后,秦烟又道谢一回才将人送出去。
看着袁俊彦离去的背影,这家伙已经十六了吧,比两年前高了一个头,身强力壮,真不愧是习过武的,一手提一袋五十斤的面粉,比她提一篮子还轻松。
吃晚饭时,秦烟就问王婆婆,怎么没有看到袁俊彦他爹?
王婆婆说得很小声,让她不要问,说袁家那赘婿曾惹恼过袁掌柜,有可能是办砸过事情,让袁掌柜厌弃了。这些年一直未出现在外人面前,听说一直在院子里干活。
王婆婆说完又感叹一句,说这世上赘婿比媳妇更难当,也难怪稍微有骨气的男人都不愿意当赘婿。
秦烟听着也挺疑惑,平常看袁爷爷为人不错的,不知当年那人究竟办砸了多大的事情?也算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