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谁家好人”这种网络术语,都是肖明月最近现学现卖的。
因为肖灿的嘴没有那两兄弟严,她偶尔会去取经,询问肖响对温蔷薇最上头的是哪一点。
作为旁观者的肖灿冥思苦想,觉得肖明月哪哪儿都比温蔷薇好,不管是她心怀天下的梦想,善良的心肠,还是灵魂里自带的知性与优雅……
“非要谈特别,那她嘴皮子可能比你溜。有的混账话她张口就来,你不行。”肖灿不知是褒是贬地讲。
于是为了抓回肖响的注意力,肖明月才偷偷下了功夫。
肖响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第二反应居然是尴尬。
他没想过肖明月有天会朝温蔷薇的模样靠拢。仿佛连她都察觉到,他心中的天秤已经倾斜了似的。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遇见问题就可以干脆利落地逃,他看似家庭美满却心中空了一块。
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没有空缺,肖响的脸莫名冷了一瞬说:“我的老婆不用去参加模仿秀养家糊口。”
言下之意让她别瞎折腾。
闻言,肖明月一半开心一半难堪。难堪的是,她的演技拙劣,被看穿了,开心的是,这是肖响第一次亲口承认,她的身份。
之前两人的相处怪诞。
纵有婚礼,可真正的“蔷薇”仿佛随时可能杀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除非肖响这个当事人肯将错就错。
若他心中对她的遗憾,比对温蔷薇的感情多,那他两都将得偿所愿。如果答案相反,她其实就是一个随时可被替换的小丑角色。
究竟是灵魂伴侣还是小丑,肖响才是掌握决定权的那个。
而这一刻,他承认了。对肖明月而言,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
除夕夜。
温蔷薇和邹时了单独吃了顿年夜饭,然后伙同邻居大娘一家看春晚,放烟花。
大娘家人丁兴旺,小孩子多。邹时了买来的烟花棒特别受欢迎,一群小不点缠着温蔷薇,让她领着去河边燃放拍照。
她和小家伙们跑了好几圈,邹时了手痒,偷拍了好多张,还有几个视频。
期间温蔷薇跑热了,准备脱掉外套,露出里面那件单薄的线子毛衣。外套刚脱一半,邹时了看得眼紧,忘了分寸地叮嘱她:“把外套穿上。”
今晚不知怎地,女孩很乖,几乎不和他对着闹。
他让穿衣裳,她只是讪讪地眨了几下眼,而后系回拉链。
邹时了好奇,等孩子们跑远后,佯装不经意地赞:“今天的乖巧指数直线飙升。”
在河水雨烟花的映照下,温蔷薇头一歪:“只有今天吗,我感觉自己最近都挺乖的。”
青年回想了下,好像是。除了昨日接助理电话、聊到温家人时她有些反常,其余时间,她几乎没了抵抗他的表现。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有原谅我的可能?”
温蔷薇怔了怔,而后语气诚恳地:“你本来就不需要取得我的原谅。”
“看来没可能。”邹时了假装泄气。
“真的,”女孩这下连表情都诚恳了,主动将一支烟花棒塞到他手心:“你重新出现的时候,太突然了,我感觉被愚弄,所以愤怒,但你情有可原。这就是我说的,我能理解你的地方。而且时间越长,想得越明白:其实这段关系,从你妈妈去世后,我们就站在了对立面,所以无论怎么处理都是错。只要此刻、将来,我们都不去纠结彼此之间关系的定义,就能相安无事。”
可我想要关系的定义。”
邹时了差些脱口而出。
但他忍住了,因为没资格。
正如温蔷薇所说,十年前,互相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如果非要争个关系,除非他肯放弃复仇。
而他若真的放弃复仇,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这咬牙过来的十余年究竟为了什么。
人一旦失去生存的目标,会觉得虚无缥缈。即便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到时可能也不那么重要了。届时彼此的相守带着气、带着未完的怨,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我觉得,你比以前更聪明了。”噼里啪啦乱响的爆竹声里,邹时了情不自禁道:“以前你总缠着我风花雪月,讲道理的是我。现在角色反过来……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道理教人,是教不会的,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教会。
温蔷薇的眼皮随着这句话不自觉地跳了下,好半晌才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波澜,他将我保护得不赖。只是我对他,和对你,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从来没怕过你,哪怕把你惹急了,但我怕肖响。我看似游刃有余地在他身边,实际战战兢兢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摸清他的脾性,知道哪些范围内可以作妖,哪些事情上不能。这或许就是大人们常说的:权衡利弊。”
就比如,这次她逃婚。
看起来是她占了理,因为受到了欺骗。但在肖响的权衡里,她怎么闹都行,他可以弥补,也可以道歉,但她不应该不分场合,将两个人的私事摆到台面上来,闹得满城风雨不可开交。
这就是肖响的“不能”。
所以她消失了大半年,依他的手段,不可能半年都寻不来。
除非,他压根没想找。
在对肖响的了解上,温蔷薇其实比肖明月更胜一筹。
肖明月了解的是童年的他,是身为弟弟的他,是还没有经历岁月打磨、尚不懂何为原则的他。
而温蔷薇了解的肖响,是历过诸多情事,忍耐力无限加强后的、成熟的他。
这个“他”,对分手流程并不陌生。若她妄想用某些极端手段索取道歉和情绪价值……
平常可以,但在他的底线上蹦跶,那就不行。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蔷薇也是块硬骨头!”为了哄她开心,邹时了故意摆出铁骨铮铮的样子说:“世上男人那么多。再不济,我反手就能把你娶走,只要你松口。”
“嗯,然后每天给我们的孩子讲鬼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墓,墓里住着一对老夫妇,这对夫妇就是你的外公外婆,他们都死于你爹之手……”
邹时了顿时被噎个半死。
温蔷薇终于被他吃瘪的样子惹出一个笑容。
“好啦好啦,”她说:“不逗你了,许个新年愿望吧~”
话落,正好鞭炮齐鸣,预示着零点已到。
青年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天际,“希望——”
“辞暮尔尔,蔷薇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