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把脚踩在趴伏在地上的宋五爷背上,绸带子在手上绕了几圈,用力向上提起。
“你这个老东西也可以了,这宫里的玩意儿一般人还享受不到呢!这么着勒死的人,从表面上看跟吊死的一样,都是送那些舍不得归西的贵人们才用得上的!”
宋五爷最后踢腾了几下腿,两股间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屋子里充满了腥臊的气味,他的眼睛正在渐渐失去神采。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有没有想起来,一年以前,他就是用同样的方法,把老吴掌柜的勒死的。
同样是被剥去衣衫的孩子,他痛惜自已的重孙子,但在数九寒天里把吴树丰推向死亡的也是他。
报应有的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直接!
乔三爷非常了解这个太监的行事风格,在他说出要“出出气”这句话的时候,宋五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是善后的事情都是他的,于是他就把朱二叫了过来。
这个朱二以前是端王府回事处的小管事,跑腿的事儿一向都是他在干,而且他跟各个城门的守卫都混得很熟,半夜里出城、进城都方便。
等太监发泄完了,挥挥手让人把这一老一小都抬了下去,管洒扫的下人哆哆嗦嗦的进来收拾残局,他们两个就像是刚刚拍死了一只蚊子一样,若无其事的换了个地方聊天。
朱二趁着夜色跑到了宣武门外大街上的车马行,给了掌柜的沉甸甸一锭银子,找了个嘴严的力巴,拉着辆板车把宋五爷的尸首运去了乱葬岗。
事实证明,他这锭银子花得很值,后来顺天府来问过两次,都被车马行糊弄过去了。
到了这里,吴家的事情总算是说明白了,老吴掌柜的死也有了个说法。
吴树丰合上了卷宗,顺着桌子边上出溜到了地上,他现在觉得两条腿抖得厉害,耳朵边都是嗡嗡的声音,眼前密密麻麻的都是光点。
他在拼命呼吸,但是依然憋得难受,手脚都麻了,手指也是僵硬的。
他七叔一看他这个样子,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扑到孩子身边,把他的上半身搂在怀里,一边顺着他的脊背给他顺着气,一边在他的耳朵边上开解他。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吴树丰这口气才算是吐出来,他抓着七叔的衣服是嚎啕大哭。
压在他心上将近两年的大事,今天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答案!
付宁直到小吴哭出来才把心放下,能发泄出来就行。
他现在在卷宗里翻找的是关于桂康的记录,付宁一直都觉得桂康的告发太过突兀,但是找不到原因就让人不踏实。
在这些涉案人员的供词里,能找到提及桂康的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只有一个地方提到了,说是健锐营有三品参领家的女婿借过钱,抵押了一处房产,现在正在问能不能赎回。
这也构不成大表哥举报的动力啊。
按照付宁对桂康的了解,他一向是喜欢剑走偏锋的人,面对这种奇货可居的局面,他难道不应该直接加入他们,积极的活动,等到端郡王一脉上台的时候,挣个从龙之功吗?
这才是他的行事风格吧!
可惜在这群人眼里,六品前锋校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且入不了人家的眼呢,根本就没有提及的必要。
吴树丰哭了一通,缓了缓情绪,在七叔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问连安:“宋五爷那个重孙子怎么样了?”
连安一愣,他没想到小吴第一个问的是这个,那个孩子怎么样了,他还真不知道。
把紧闭的房门打开,他招了一个笔帖式进来,这旁边的两间屋子里都是专办此案的人员,具体情况比他要熟多了。
听说是问人犯下落,那个笔帖式也是极为认真的翻了记录,然后告诉吴树丰,那个孩子净身之后没有扛住,三天就没了,尸首也扔到了乱葬岗。
小吴听了突然笑起来了,握着拳头使劲捶着桌子,“好!死了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一番举动吓了那笔帖式一跳,连安看他要疯魔,走到他身后,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上,把他劈晕在了七叔怀里。
“这孩子心神可能有损,回去得找大夫好好看看。”
把桌上的卷宗交接了,连安就打算带着这几个人回去了,可是临出门的时候,被一个推官给拦下了。
“连大人,借一步说话。”.
连安跟他走到了一边,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连大爷是一脸的为难。
可是那个推官紧抓着他不放,还挥了挥手让手下带了个人过来。
这是个极纤瘦的女人,穿着灰粉色的长袄,上面满是黑灰、污渍,头发是乱糟糟的鸡窝一样,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其余的地方都被污迹盖住了。
窄窄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她进来了也不抬头,直奔着吴树丰就来了,跪在他脚边上就抱着他的小腿摇晃。
“大少爷!大少爷!救救你弟弟吧!这也是你吴家的根苗啊!”
这一下,付宁头皮都炸起来了,他知道这是谁了,好家伙,小吴本来就要疯,现在要是看见她,得更疯了!
付宁上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往后拖,七叔把胳膊绕过小吴的腋下,扥着他往后拽。
可是那女人就死死的扒在了小吴身上,怎么也撕不下来。
这么一拉一扯之间,把本来晕过去的吴树丰给晃悠醒了。
他睁开眼,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女人,眼睛立马就立起来了。
不枉他这一年勤学苦练,双手一挣,七叔就被甩到一边儿去了,然后他两只胳膊张开,鹞子一样俯冲下来,直接掐上了女人的脖子。
“梅红?!你给我爹偿命来!”
双手一使劲,竟是要把这女人掐死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