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试验场的事情交接清楚了,把该考的试都考完了,付宁觉得身上是难得的轻松。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他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冲凉,“咣当”一声院门被人撞开了。
吓得付宁手一哆嗦,一盆子水全扣脚上了,“桂平,你干什么呢?”
小表弟脸煞白煞白,什么都不说,一把拉起付宁就走。
“等会儿!等会儿!衣服!”付宁挣扎着抓起了自已的短褂披上,人已经被桂平抓到门外了。
出了什么事儿了?!
当付宁被桂平一路抓着跑到舅舅家的时候,衣服也只是囫囵裹在身上,扣子都没有扣好,前襟都敞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这么热的天气,堂屋的门却关得紧紧的。
桂平一手拉着付宁,一手推开房门,压低了声音说:“爹,宁哥来了!”
付宁一见富海,吓了一跳,几天没见,他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富海的头发乱糟糟的,辫子都松散了,歪七扭八的垂在脑袋后面,脸色蜡黄,嘴唇上都是干裂起的皮。
他看见付宁,一句客气话都来不及说,把一张纸条塞在他手里。
付宁低头一看,上面只有三个红色的字:找福宁!
啥?!
找我?!
找我干嘛?!
富海的嗓子已经哑了,硬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桂康给下了大狱了!”
大表哥!他又干什么了?!
付宁听着舅舅那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后槽牙都冒酸水,把目光放在了桂平身上。
谁知道这孩子平时看着胆大又机灵,现在哆嗦着嘴唇,连个句子都说不全,“我哥下狱了……,纸条他……他……他送的,你救救他!”
什么啊?!神仙也听不明白啊!
“你哥因为什么下了大狱了?关在哪儿了啊?”
桂平说话颠三倒四,富海嗓子已经失声了,东屋门扇一响,二姐几步走了过来,上来照着桂平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你个完蛋玩意儿,话都说不明白!”
她给付宁说了一下缘由,昨天早上,有个小叫花子找到了他们家门上,非要两个馒头,说是替人传信来的。
信就是付宁手里的这个纸条,富海看见了,脸色都变了。
这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已大儿子的字。
但是找福宁干什么呢?
那个小叫花子只有一句话:救命!
这下富海可坐不住了,亲自跑到崇文门去找儿子,却一下子就扑空了。
三品参领府上静悄悄的,看见他都不开门,看门的老头还呸了他一脸唾沫,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教子无方”!
在那一句一句的谩骂里,他才知道,桂康都被抓走了三天了。
说是他跟乌雅氏因为一些琐事起了口角,他动手把人给打了,不承想,乌雅氏有了身孕,让他这一巴掌给打没了。
他岳父心疼闺女,上来就给了他两个耳光,结果他跟他岳父也动了手了。
键锐营的三品参领和六品前锋校在家里大动干戈,最后阖府的家丁护院都上手了,才把桂康摁住。
用绳子绑结实了,参领大人亲自押着他去报官,要告他忤逆!
这一下可把富海给打懵了,怎么日子过得好好的就忤逆了呢?!
他急匆匆的托人去找,可是步军统领衙门里根本没接到报案,桂康也不在那里。
又去西山大营打听,桂康跟他岳父也没在,说是双双告假。
这两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都找不到,崇文门那边也不让他进门,儿媳妇也看不见。
富海一天一宿没睡觉,到处打听、到处找,今天总算是有个小道消息传了过来。
是键锐营一个跟桂康关系很好的蓝翎长,家族里曾经出过两位额驸,他偷偷告诉富海,有人在宗人府的大牢里看见桂康了。
富海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已家能跟宗人府挂上什么关系?!
若是步军统领衙门,自已家没准儿还能托托关系,宗人府就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桂康递出来的纸条,赶紧让桂平去把付宁找过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按大儿子说得做,是因为在他心里,外甥还是个孩子,靠着家里长辈的谋划,才有个进账,他能干什么?!
可是碰了一圈钉子,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听完二姐这一番话,付宁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事情反常必有妖。
桂康不管是杀人放火也好,还是忤逆犯上也好,都到不了宗人府出手的程度,人家可是专管宗室事务的。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明明他自已交友广阔,托关系、找路子都比自已便宜多了?
付宁突然想起了连安说的一句话:你表哥为什么给你传话啊?还不是能传到我们这里来?
对了!桂康是想让自已传话!
这件事跟连安他们有关系!
付宁一拍桌子蹦了起来,“舅舅,我知道大哥想干什么,我找人去!”
来不及多解释,他一阵风一样就刮出去了。
等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连府的时候,却被告知连安不在家,说是有两天都没回来了。
付宁一拍脑门又转头跑去了麻线胡同,这次他见到人了,不仅连安和小吴在,溥旭也在。
旭大爷早就不是他在虎坊桥看见的那个披着被子的邋遢样儿了,身上的长袍虽说不是绸缎,但也是细棉布的,干净挺括。
看见小厮把付宁引进来,大家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我大表哥下狱了,居然进了宗人府!”
付宁没工夫寒暄,进门就直奔主题。
“知道了,昨天消息就传出来了,你这个大表哥可是给天捅了个窟窿!”
“不是忤逆吗?”
“谁告诉你是忤逆?他忤逆,还用得着宗人府?”旭大爷一副有人欠他二百两银子的样子,说话都没好气儿。
付宁赶紧把富海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这里面是哪里出了岔子?
听完了付宁的话,溥旭一拍桌子,“你舅舅真沉得住气,白白耽误了两天工夫!”
付宁也急了,“你别光喷我啊!他到底干什么了?”
连安一句话,石破天惊。
“他告发自已的岳父,勾结端王府余孽意图谋反!”
啊?!
他不要命了!不对,他全家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