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旭手里端着茶碗,但是一口茶都没喝,“幸亏我们在宗人府大牢还有个人,要不等你舅舅把信儿递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与他的急躁相比,连安就镇定多了,“好了,别上火了,谁也想不到他一个小棋子,能翻出这么大的浪来,咱们没准备,对面也一样。”
溥旭瞪了他一眼,“我这儿车马刚摆好,连个当头炮都没使上呢,让个小卒子把棋盘给掀了!”
面对着尥蹶子的旭大爷,连安也只能顺毛捋,“反正现在大家都是手忙脚乱,两方的差距反倒没有那么大了,也是个时机。”
溥旭哼了一声,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顿,站起来就出门了。
连安看着他的背影,替他跟付宁解释了几句,“你表哥这一下子把他所有的谋划都打乱了,而且宗人府大牢那条线是他阿玛留下的,想起了往事,所以他就暴躁起来了。”
付宁不在意这个,关于桂康的这个大动作,他有些想法。
就他这两年的观察,这位大表哥虽然经常出偏招儿,但是极为看重个人利益,是个能隐忍的人。
突然跟自已的靠山打起来了,还让人家牢牢抓住了自已的短处,这件事情本身就反常。
付宁有个猜测,恐怕是那位参领大人要对桂康做什么,而这件事情直接影响了他的前途,甚至是生命安全,他才会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事儿。
连安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找人潜进去了,具体情况很快就能知道了,今天你不来,我也得让人找你去,有件事得你去办。”
“什么事儿?”
“离京!”
让我走?!
付宁不太明白,自已无权无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出了京能干什么?
连安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压低了声音说:“得留条后路,万事没有绝对,就是还没想好去哪儿,你表哥就掀盖儿了。”
他一指吴树丰,这个孩子也倒霉,撞在关六爷眼里了,这些日子自已进进出出的都带着他,可是眼下顾不上他了。
溥旭跟自已做了很多推演,连府有可能保不住,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怕有人趁乱下手。
所以小吴得跟着他离京。
还有桂康,他既然传信出来,就是有要跟他们合作的意思,那么付宁的舅舅一家最好也带走。
另外,连安还有一个谁都没告诉的安排,就是关于溥旭的。
“小付,你也看见了溥旭的能力,他在将来能发挥的作用更大,所以他必须全须全尾的活着。”
“将来”两个字连安特意加重了语气,付宁明白了,这是近两年来,他们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将来。
连安暗地里给了马克神父一笔钱,如果真的出了事儿,他就把溥旭藏到宣武门外的教堂去。
如果事态紧急,付宁得帮着马克神父把旭大爷送走,从通县直下天津,只要出了海,不拘去哪里,过几年就没事了。
“那你呢?”付宁直视着连安的眼睛,“别人都安排好了,你自已呢?”
“我不会有事儿的,这些安排也都是为了有个万一,防患于未然吧。”
连安没有接着说自已的事情,扬声叫着院子里的人,“昌爷,叫他进来吧!”
谁?还有谁啊?
门帘一挑,一个看着比小吴还小的孩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道血痕,容貌在付宁的记忆里是模糊的,但是这双眼睛他认识。
倒卧二号!
付宁诧异的看向连安,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出京,你把他也带走吧!”
连安指着这个大难不死的飞天客,与付宁说了他这几个月的事情,这个孩子应该是个死士,但却是个极不一般的死士。
把他从付宁家运回来以后,这个孩子就没有开过口,不知道他属于哪一方势力,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被什么人追杀。
当然,他们也用了些手段,但就是一个字也没有得到。
连安不是嗜杀的人,他对这个孩子说:你这身功夫难得,要不你跟着我吧,给我办事,也保你衣食无忧。
他本是随口一说,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这孩子开口了,说是不跟着他,要跟着救了他的人。
付宁一指自已鼻子,我?!
我养个死士?!干什么?造反?
“我养不起!我养活自已都费劲!”付宁连连摆手。
倒卧二号眼里一黯,咕咚一下就跪下了,“我有手有脚,我能干活,我不用你养活。”
“那你跟着我干嘛?种地?”
“我会学!我有力气!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
面对这么个犟驴,付宁也没词儿了,求救的看着连安。
连安凑过来跟他说:“这个孩子的逻辑很有意思,他的旧主救了他的命,还教他本事,所以他给旧主办事,无论如何不会出卖旧主。
但是大雪天他受了重伤,如果你没有救他,那他必死无疑,那么这条命他就还给旧主了。
他还是不会说以前主子的一点儿事,但是他认为自已的主子现在是你。”
对于这个思路,连安也是没想到的,一个死士是怎么养成了这样呢?他真的很好奇这主家是谁?
但是倒卧二号就是不开口,还就认准了付宁。
鉴于现在局势瞬息万变,连安决定把他也送走,一是他武力值够强,付宁和小吴一路上的安全有保证。
二是万一他在京城遇见旧主,连安怕他背后插刀。
说实话,按照惯例这个死士是必须除掉的,连安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但是只要他起了这个念头,必定发生些什么,把这个事儿岔过去。
他觉得也许是天意,干脆就把这个歪了思路的死士,放在付宁身边,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趟先让他跟着你,不过你先得给他起个名字。”
付宁一指跪在地上的人,“他原来叫什么还叫什么呗。”
“他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已姓什么,只有一个编号,三九。”
三九?还胃泰呢!
付宁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问连安这名儿怎么起,他刚才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好。
连安随手一指院里,“跟着我的叫石头,这个一根筋就叫木头吧。”
“木头?也行,先叫着吧,以后你想改名就自已改。”
木头的名字定下来,出京的人也定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付宁有个建议。
“宣化府赤城县大西沟?”连安重复了一下这个地名,“这地方在哪儿啊?”
付宁一摇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