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端着饺子回了家,着着实实的吃了一顿,剩下的就用盆扣在外面冻起来了,想留着多吃两天。
这纯白面的吃食他可是有日子没碰了,更别提白菜鸡蛋馅里放了足足的香油,真是吃得他舍不得放下筷子。
舅舅家那边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付宁好奇事情的发展,也不好意思去打听,搞得像是想要看人家热闹似的。
日子一晃就到了腊八了,这就正式要进入过年的流程了。
付宁也跟着凑热闹,从粮食铺子买了两把红豆,又抓了点儿红枣和莲子,将将凑了一小锅粥。
还没等粥熬得,桂平又跑过来了,端着一大碗腊八粥,“哥,我娘让我送粥来,还有你的饷银。”
付宁接过粥碗,舅舅家的腊八粥比他自已熬的这个讲究多了,不仅有红豆、红枣,还有山药、茯苓、桂圆等等的好东西,闻着就是一股甜香味扑鼻。
他把粥倒到自已家的小盆里,让表弟等一会儿,把他熬的粥带回去一碗,是个心意。
今天桂平有点儿发蔫,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言不发。
“今天怎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了?有心事?”付宁一边搅合着粥,一边逗孩子说话。
桂平小大人一样长长的叹了口气,自打桂康摔门走了以后,家里的气氛就压抑起来了。
他娘抱着姐姐哭了好几起,他爹也开始每天出去跟人家吃吃喝喝,回来就是唉声叹气。
“你说,我哥真能把我二姐送进宫里当娘娘吗?”桂平有些天真的问付宁。
“这谁说得准呢?咱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亲戚里边官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哥哥了,按常理九成九是走不到最后的,你想让你姐姐当娘娘吗?”
桂平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才不想呢!我娘说要是我姐进了宫,这辈子就见不着了,而且皇上以前喜欢的娘娘不是也死了吗?”
“咱们说了不算啊!命都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付宁觉得熬得差不多了,把锅从火上端下来,放上水壶,拖了个板凳坐在表弟身边。
“你发愁也没用,这是大人们的事儿。”
桂平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用肩膀撞了撞付宁的胳膊,“那你怎么想的,不能先把我姐娶了吗?”
一句话唬的付宁上手就捂他的嘴,“小祖宗,快别说了!你姐姐不经选秀不能自行婚配,懂规矩不?!”
桂平的嘴被堵得死死的,用鼻子哼哼着,“这不没别人吗?”
等他用手把付宁的手掰开,先是好好喘了两口气,然后斜了自已表哥一眼,表示这件事自已早就知道。
他爹娘悄悄说话的时候他听见的,福宁他娘活着的时候就有这个意思,他们家是觉得福宁他爹太不靠谱,才一直没应。
现在就剩表哥一根独苗了,自已爹娘心思倒活络了,上无公婆、下无弟妹、进门当家,而且还有铁杆庄稼,外甥还是个老实的,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谁知道桂康横出这么一杠子!
他们可不信桂康那一套,什么下一位老佛爷、明天的国舅爷,失心疯了!
可是他们真怕这个儿子把闺女坑了,万一真走了门路,给弄进宫里,圣宠是别想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姑娘这一辈子就完了!
退一步讲,没进宫,给指到哪个王府里当格格,他们也受不了啊!
要说这些都是远虑,近忧可是也不少,那天家里吵架,情绪一上来,声音难免大了些,左邻右舍听见了点儿动静,这两天有人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富海也托了人去打听,选秀这事儿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京里也有人家动起来了,心思就跟桂康一样,而且他听说大儿子托的路子还真是老太后宫里的。
这两天,富海夫妻俩头发都愁白了。
桂平看着付宁,有点儿不满意的打量了他一下,“虽然你也有点儿配不上我姐,但是也还行吧,总比让她一辈子回不了家好。”
付宁已经听麻了,站起来进了屋,把晾得不太烫的腊八粥盛了一碗,塞给表弟,“赶紧回家吧,刚才那个话可别再说了,你姐姐还得做人呢!”
“我不傻!”桂平端着粥踢踏着小碎步就回去了。
这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付宁把腊八粥喝了当成中午饭,挺好,今天能省一顿饭了。
不过桂平这一上午在他这里叨叨了一通,倒是让他明白了不少事儿。
自已家办丧事,老太太为什么没有托付给本家,反而叫了自已舅舅过来。
还有舅舅家全家聚餐,还叫上自已参加,也不忌讳自已身上有孝。
原因就是人家拿自已当成了备选的女婿,而且两家都是默认的状态。
舅舅这个小小的领催每个月领的饷银都是实打实的,既没有那天在蜡烛店看见的那种不能兑换的纸票,也没有花不出去的铁钱,估计面子大部分都是给了前途正好的桂康。
而且桂康在健锐营能接触到的人脉,也不是富海可比的,所以他铁了心要送妹妹进宫,还真是挺麻烦的。
富海在路子上走不过儿子,也没法直说自已不想让女儿进宫,那不成了不忠了吗?儿子搭的台子,他不能拆,也拆不掉,确实也是憋屈。
不过大表哥这个脑子是锈得可以,有的事情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都是有迹可循的。
现在这个时候,满汉之间的区别在日常生活中已经不是很大了,很多人家日常喊父母都是“爹娘”,“阿玛、额娘”的称呼在底层旗人里也不是必须用的。
但是看那天桂康的表现,他明显是极受用自已旗人的身份,称呼、礼数因循守旧。
而且狂妄自大,权力欲望极强,为了爬上高位,自已都可以是筹码,何况是别人!
也不知道过几年,末帝逊位的时候,他会不会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