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墨珂的臂弯上挂着谈樾的外套,应该也是在那个包间里打了一圈才出来找人。
他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脑子里忽然跳出了几个很符合当下情形的标题。
#劝分八百次,转头还是吃上了兄弟和他那喜欢拈花惹草的老婆的二胎满月酒#
#兄弟和对象吵架后向我发誓不再和好,第二天发现两人悄悄在山上挂同心锁#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为了让暴君多活几年劝他离婚#
邀离的心情也差不多,他一度不敢相信这个趴在七哥身上的娇媚女人是下午才跟他打过一架的魔鬼。
可是明明衣服都没换!
余雾很是遗憾被人打断了这样难得暧昧的气氛,但毕竟酒吧里不是什么好场合,她回过身想问出谈樾没说完的话,“你想说什么?”
谈樾低头扣上被余雾扒开的第三颗扣子,没有回答。
只差一点,他就要口不择言了。
我呢?你喜欢我吗?
冷静下来,他才觉得自已差点要问出口的这句话有多么可笑。
身体中的蛊毒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余雾哪怕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他都不会疼得那么厉害。
毫无意义的情感交锋让谈樾再次尝试到了自取其辱的滋味。
唇线拉直,谈樾丢下一句“送她去酒店”就头也不回的走出洗手间。
“诶你等等我——”
留了邀离,陆墨珂追上谈樾。
谈樾步子又快又急,让陆墨珂一阵小跑,“这都能撞到一起,你不会开心得半夜躲在被子里用算命软件算你俩的缘分值吧?”
谈樾睨了他一眼,凛冽的眼刃刮得陆墨珂举手投降:“ok我多嘴,你俩九九,我八十一难,行了吧?”
“姚家一门双废,翻不起浪。”推开大门,谈樾接过西装外套披上,“只有这地方选的还行。”
*
元家在京郊有一处自已的庄园。
欧式园艺的风格很适合用来举行沙龙和聚会,元家也会不定期的在这座庄园里办一些文化展览。
余雾搀扶着陆樱假扮的神医走进了中世纪风格的会客厅,壁炉中猩红色的火焰让这个屋子暖意十足。
元氏兄弟还没到,陆樱丢了拐杖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翘起二郎腿,“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余雾还在遗憾昨夜没能跟谈樾一起睡觉,此刻有些意兴阑珊:“你穷吗?”
“我连房子都买不起,还不穷啊。”陆樱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小密齿梳出来,开始给长度几乎拖地的白胡子道具顺毛。
“说起来你让我扮的是谁?好歹给个名字吧。”
一直说神医神医,也不知道是哪门哪路的神医,总不能在自报家门的环节就拉了跨吧。
余雾也拿过一缕胡须把玩,淡淡道:“七情。”
手一抖,把梳子卡在浓密的胡须上,陆樱差点从沙发椅上跌下来,咬牙:“你早说是七情我根本不可能会来!”
如果去的是其他地方,别说扮七情,扮六欲她都不在话下!可关键这是在元家!
元家人只是命短,不是脑子不好。
全世界都知道元家十数口人乌泱泱全都在七情手底下讨得了一条生路,怎么可能认不得自已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
陆樱站起来就要走,余雾轻飘飘地踢了一下脚边的椅子,滑到了陆樱身前。
被拦住去路,陆樱炸了毛:“你还不快跟我一起走!”
余雾不紧不慢整理起衣衫,拽了一把陆樱浮夸的胡子,懒懒在她耳边笑道,“来不及了,好好演。”
“来得这么早?”
厚重的一门到顶拉开就给了晨间冷风往里扑的机会,炉火一明一暗,吹得陆樱后背一凉。
说话的是陆墨珂,但身边带的却不是邀离。
余雾认识仇收,有几次谈樾落了文件在茶园,是仇收回来帮他拿的。
仇收恭敬喊了声“夫人”,余雾颔首,“昨天那个倔脾气的小朋友呢?”
“他放假了。”
陆墨珂当然不会说因为余雾出了酒吧门就把邀离甩丢了,让谈樾黑着脸把邀离送回了昙城。
岔开话题,陆墨珂终于发现了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已存在感的“七情”。
身着长衫,握住翡翠镶嵌的拐杖,陆樱站得笔直,如瀑的白胡须搭在食指上,鹤发童颜,飘然有出世之姿。
仿佛那根拐杖并非用来借力,如果换成拂尘,说眼前面色红润的老人马上就要得道成仙也不为过。
质疑的话还没问出口,余光就扫见门外匆匆行来的元渐青。
来得正好,陆墨珂正愁没人辨别七情的真假。
元渐青是处理完了公事才过来的,见人都已经到齐了,面露愧色,“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连风衣都没有脱,元渐青就捕捉到了余雾的身影。
余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元渐青心脏一紧,以为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连忙上前去展臂扶手,一副要作揖礼的架势。
小腿一痛,元渐青脚底一趔趄,磬折躬身朝着旁边的陆樱行了个六十度的深揖礼。
陆樱的角度,可以见到余雾的小动作,心中了然,两人应该是认识,说不准已经提前通好气了。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陆樱瞬间进入状态,顺势扶他,“无须如此!”
声如洪钟,慈爱的眼神更是像极了怜爱后辈。
元渐青被扶得莫名其妙,直起腰打量这个画风与欧式会客厅完全不符的老人。
余雾与老人挨得极近,元渐青一时也没想通自已的救命恩人这是在玩什么,于是伸长了脖子寻求暗示:“这……?”
“别这这那那的,老夫两年前救你的时候你可没那么磨叽。”老人手中的拐杖重重落地,双眼尽是不耐烦。
“七情先生莫要恼火。”余雾连眼神都没有落到元渐青身上,拍了拍老人的背,”气坏了谁来赔我钱。”
七情、先生。
能够将元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元渐青也不是什么蠢人。
在没有通过气的前提下,元渐青领会了余雾的意图。
小神医好像并不想让陆律师知道她的身份,哪怕他们似乎是朋友。
两年前余雾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后也曾告诫他,若有外人知晓七情的的真实身份,那她有的是办法让元家死得悄无声息。
元渐青怕是真的怕,敬也是真的敬,附和道:“是渐青鲁莽了,先生莫怪。”
想起这次聚首的目的,元渐青转身对陆墨珂道,“陆律,这位确是神医七情。”
陆墨珂起了疑,“当初不是你跟阿樾说,七情是个年轻人?”
他还有这个胆子骗谈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