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齐不通医术,对于丹药能否对一只鸡起效,实在没有把握,直到看到晓司初呼吸逐渐平稳,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又做了两块小木板,轻手轻脚地给晓司初的翅膀固定好。完成这一切后,他终于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悦,望向李伍的鬼魂。
“分明是你贪图我的镜子,心生邪念,才让棺妖有机可乘。景辛兄真是糊涂,竟然还说你是受害者。既然他想要我超度你,那我便好好送送你。”
霄齐低声呢喃着,一边取出符纸,写下一个阴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我叮嘱下面的人好好审查你,定不会冤枉了你。十八地狱该去哪个去哪个,保证能多待些时日。”
说着,他烧了符纸,摇起引路铃铛,不念《度人经》,也不念《往生咒》,径开鬼门,将手在李伍身后一推,将其塞入幽冥了事。
与此同时,村长正在房屋中紧张不安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默默祈祷着这场祸事赶快结束。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院中一切嘈杂的声响终于渐渐消失,然而村长不敢大意,又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确定外面真的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颤抖的手缓缓伸出,轻轻地推开门一条缝隙,眼睛透过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
只见院中有一道身影,怀中抱着什么东西,正缓缓转身。
是霄齐,而且看起来平安无事!
村长借着月光看清人影,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打开门,忐忑地询问道:“仙长啊,那妖怪,除掉了吗?”
霄齐瞥了一眼棺妖所剩无几的骨灰,道:“死透了,就剩这撮灰了。明天一早,你们准备一些柴火,最好是荔枝木,将棺材也烧了,这事也就了结了。”
“太好了!”
村长大喜过望,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房中的其他人闻讯,也都个个激动不已,纷纷奔出来迎接霄齐。
“道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估计是我王小九上辈子有福,才能在半路遇上道长您。”
王小九也跳出来一阵吹捧感谢,末了突然发现只有霄齐一人,东张西望也不见第二个人影,迟疑地问道:“道长,怎么不见你那位同伴?他,他没事吧?”
“他?”霄齐将公鸡托到王小九眼前,“他在这儿呢。”
“哪里?”王小九一头雾水地看了看他怀里的鸡,咕哝道:“哎呀,常听说公鸡血可以辟邪,原来不是直接杀掉,不过这么个取血法,看着更惨兮兮嘞。”
若是平时的霄齐,肯定会附和王小九打趣一番,然而今番晓司初是为了救他才被砍伤,而后落入下风才有此遭遇,霄齐再厚脸皮也不能真的揶揄恩人。
他难得正经起来,解释道:“……你想象力还挺丰富啊。我的意思是说,这只鸡,就是我那个同伴。”
“什么?”王小九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愕,“道长,您莫不是在开玩笑?这公鸡怎么会是您的同伴呢?”
“这公鸡就是我的同伴。他伤得不轻,打回原形了。”
“……想不到道长您的同伴竟然是这样的神仙!”
王小九大吃一惊,再次仔细打量着那只公鸡,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又联想到霄齐能力不凡,禁不住上下打量他,目光充满了探究,以为霄齐也必定是什么动物成精。
霄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我是十成纯的人类。”
被一下子猜中心思,王小九不由心虚,知道自已唐突了,连忙讪笑道歉,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道长,您别生气,我这也是好奇嘛。”
王小九挠了挠头,接着又满脸殷勤地说道,“道长,晓恩公他伤得不轻,照顾起来肯定很麻烦。不如就让我来帮您照顾吧,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说着,王小九便伸出手,做出要接过公鸡的样子。
霄齐本想交接给王小九,但突然又有点担心他毛手毛脚,摇了摇头,拒绝道:“算了,我自已就行了。”
村长见状,连忙为霄齐安排了住处。
霄齐将晓司初放在榻上,怕他一直昏睡脱水,又将清水一点点滴在鸡喙上,慢慢喂进他的口中,口是心非地抱怨道:
“我可是连师父都没这般照看过,你也算享福了,将来你若有荣华富贵,千万别忘了我啊。”
将晓司初安顿好后,疲倦渐渐涌上来,霄齐布阵施法耗费了许多心神,合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无话。
晓司初第二日也没有醒。
为了照顾他,霄齐便暂时在前柳村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半个多月,晓司初终于恢复得七七八八。
“景辛兄,你还真别说,天天看你的鸡……啊本相,这么久没见过你人模人样,乍一看还眉清目秀的呢!”
霄齐边调侃边围着晓司初看,仿佛是第一次见他化形为人似的。
“……”晓司初默默将感谢他连日来悉心照顾的话憋了回去。
霄齐这张嘴他实在不敢恭维。
说话间,二人忽然听见外面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外。
霄齐推开门,但见一伙人扛着两尊泥塑放在了门口,一尊是人,一尊却是一只雄鸡。
“这是干什么?”霄齐问打头的王小九。
“道长!你们除了妖怪,还了我们村子安宁,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经过大家的商量,我们准备为二位建生祠!”
王小九一脸骄傲地将霄齐拉到泥塑旁边:“道长你看,这两尊塑像,是大家照二位的模样做的,准备放到祠堂,供后人瞻仰二人的尊容!”
说完,见晓司初也立在门口,王小九又生怕晓司初误会,解释道:“晓恩公,我们塑像的时候,您还没痊愈,大家几乎没见过您的长相,只好塑了您的本、本相了,希望您别介意。”
晓司初目光扫过两尊塑像,匠人的手艺有些粗糙,不过比起霄齐的人像,大约雄鸡的塑像难度低一些,倒还算有模有样。
他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多谢。”
“这是……我?”与晓司初截然相反,霄齐看过塑像,难以置信地反问。
方才听到要给他建生祠时,霄齐还为自已即将流芳百世而高兴,但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这尊塑像有鼻子有眼,人里人气,但也仅限于此,与霄齐完全是没有半点关系,不仅没有半点关系,还塌鼻梁歪眼睛。
霄齐自认算不上惊世骇俗的帅哥,可想到后世会误以为他就长这么一个丑东西的模样,便忍不住想立刻将它砸碎了。
“恩公,这是大伙的心意,您意下如何?”村长一脸期待地问道。
还没等霄齐回答,村民也纷纷附和起来。
“恩公啊,若不是你,我们这村子可就完了。”
“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对,您就是我们前柳村的再生父母!”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满是真诚与感激。
霄齐被吹捧得很是受用,他十分感动地凝视着自已的塑像,良久后露出和善的笑容,缓缓对村长说道:“我乃一介凡人,生祠除了显名毫无用处。”
“此次除妖景辛兄的帮助至关重要。与其建生祠,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如找间屋子,设上一个祠堂拜他。早晚他有能力保佑你们村平平安安……景辛兄!你说我说得对吧?”
晓司初没有错过霄齐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与窘迫。虽说他不是小心眼的人,但看到方才还挤兑自已的人吃了瘪,也是心情颇好。
一高兴,晓司初便不再刁难他,顺着霄齐的话打了个圆场:“借子衡兄吉言,他日若果真得道,在下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