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哥(我刚给见义勇为的程远墨偷偷起的外号)和他朋友开车拉上我们三个去了附近的医院。
我们给各自的男朋友/老公打电话去医院汇合,给姜芋的眼睛治疗时,昂司到了,他身后是气喘吁吁的路彦舟,而徐展,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怎么搞的老婆?你没事吧?”
彦舟紧张兮兮的看着我,伸手轻轻抚平我被扯乱的头发。
“都怪我,来得太晚了。”
待护士给姜芋的眼睛上完药后,昂司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尽管戴着口罩,可不愧是天生站在舞台上的男人,这身段,这气质,啧啧,那叫一个绝。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还是把旁边的小护士看得眼睛都直了。
狗哥程远墨在旁边站着,他朋友在诊室治疗,他的武力值显然更高,没受什么伤。
可此时,他双手插兜,看着我们几个女生和各自的恋人卿卿我我的,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用他的大长腿,稍显尴尬的划拉着医院的地面。
“谢了啊邻居。”
从昂司的怀中露出一颗漂亮的脑袋,姜芋面带笑容,潇洒地冲他扬了扬手。
“加个微信,我把费用转你,哪天再请你吃个饭。”
“我操,糟糕,应该是刚才动手的时候给手机摔坏了。”
她晃了晃之前那位富二代送的最新款手机,懊恼说道。
“加我的吧,我的应该没事。”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找出二维码,让程远墨扫了一下。
那晚没用多久,我们包扎好以后,就各自回了家。
我和彦舟虽然没有结婚,可已经在这套彦舟的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每天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上班,下班,回家,吃饭......
除了那张结婚证以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区别。
可以说,除了他妈和我妈,没人对这件事持反对态度。
回家的那晚,彦舟抱着我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他怀里的是一个娇软的布娃娃,珍贵、易碎。
我在他怀里微微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胡渣。
咽了一下口水,他低头吻下来,动作依旧轻柔到不像话。
情至深处,他在我耳边低声呢喃,“老婆......可不可以不戴......”
本来已经意乱情迷的我瞬间惊醒,下意识推开他。
如水般美好平静的月色中,就这样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这样的月光下,该是静谧的、该是温软的、该是释放的。
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尴尬的。
我感觉紧靠在我大腿边的彦舟瞬间丢失了气势,他勉强了笑了笑,说道,好。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换了个姿势抱着我,轻轻地吻了下我的额头。
“晚安老婆。”
我知道,彦舟是一直都想要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的。
大学时期我们刚恋爱时,没有人在这段关系里提过,关于未来,结婚生孩子这些事。
毕业后,找工作、忙工作、同居......一切一切都顺理成章,双方家长想要约着见面,可都没有成功。
如果不是我的刻意,也许我们的孩子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关于结婚和生孩子这两事,我一直抱有一种“恐惧感”。
无论是婚姻本身,还是生育下一代,对我来说,都如同内心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可怖。
很小的时候,我的生父酗酒后总会家暴我妈,也会顺带捎上我。
比如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看到这个赔钱货就来气!”
我的童年,几乎都是由昏黄的灯光,男人身上的浓烈的酒气,披头散发的母亲,和瑟瑟发抖的自已组成的。
无数个夜晚,我的妈妈在挨打过后抱着我,“如果不是小珣,妈妈一定就撑不下去离婚了。”
我不明白,那个男人都快把你打死了,为什么要为了我而维持这段可笑的婚姻?
虽然那时只有六岁,但在我幼小的心底并没有抱着完全的感激,还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情感,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那叫做怨恨。
终于熬到了十岁那年,他们想开了,去民政局办了离婚;
次年,在姥姥姥爷无数次的催促下,我妈带着我走上了相亲之路;
各种各样奇怪的中年男人,在知道了我妈有个“小拖油瓶”后,大部分相亲对象都选择了“再说吧,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不带孩子的。”
再后来,我妈认识了我的继父。
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并且完全符合我从小渴望的,父亲的形象。
他高大、强壮、晒得黑黑的皮肤,笑时会露出白色整齐的牙齿。
他每次见到我时都会笑眯眯的拍拍我的脑袋,再掏出几块大白兔、或是进口的巧克力,偷偷塞给我。
那真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美味的糖果。
也是少有的,有个人保护我,让我的内心深处不再有“自已是个多余的拖油瓶”这样的想法。
完整而幸福的生活没有一直延续下去,几年前我刚毕业不久,他突发心肌梗塞,撒手人寰。
前一天还在群里发微信说这周回来让彦舟陪他喝两口,给我们做好吃的他,再次相见,已是阴阳两隔。
匆忙赶往医院,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早已冰凉的双手,却被一股蛮力粗暴的推开,我抬眼,哦,是他前妻的女儿,离婚后一直在美国上学。
“不要碰我爸爸。”
她用蹩脚的中文冲我喊。
我懒得和她计较,作为女儿谁在这些年里做得多或少。只是想到,如果他看到我们在他的遗体前大声争吵,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在世的时候你从未打过电话问候一次,无论回国与否也从未来看望过他,在他好好活着的时候你始终隐身——
人死如灯灭,现在的后事,你喜欢料理,就都归你。
反正他再也看不到了。
反正他再也不会笑眯眯的摸着我的头,如同多年前一般,偷偷塞给我进口的巧克力了。
反正他再也不会拍着彦舟的肩膀,佯装严肃的警告他“对我闺女好点听见没!”了。
反正,我再也没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