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远不知春雅脑子里的各种盘算,好几天没见到了,他温柔的搂住了她,摸着春雅的肚子问道:“现在还犯恶心不,是不是还想吐,吃饭有胃口吗?”
春雅一心要把裴思远哄出门去好藏银票,就势接过他的话,“裴郎,你这么一问,我倒真有些饿了,好想吃雨晴姑娘做的糯米糕,你去拿些给我吃吧,要热的还要沾糖。”
“好咧,我这就去拿。”裴思远非常爽快的就出门了。
瞧着人进了厨房,春雅迅速起身关门,将银票藏在拔步床顶上的挡灰板下,这地方轻易不会挪动,安全的很。她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裴思远这几日就会赎自已回来,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到时候自已再拿下来收好,当作私房钱,自已用也好,补贴父母兄弟也行。
春雅吃了点心,裴思远套车送她回倚翠楼,回头就把马车连马一起卖了,横竖以后春雅用不着了,卖了换钱,没办法,缺钱,能卖一个是一个。
从车行出来,掂掂手中八十两银子,杯水车薪,这窟窿还那么大,怎么也填不满,真令人崩溃,看来只得去裴府求父亲了。
裴思远去酒铺打了一坛父亲爱喝的高粮酒,拎着慢慢往裴府走去,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到了为难处,不得不低头,回想被赶出来的那天,自已对父亲的豪言壮语,在外面做乞丐都不回来求你,只觉脸皮一阵燥热,年少轻狂不服软,报应说来就来,这番回去,还要编瞎话,唉,真是没脸。
福宝赶着郡王府的马车往客栈去,东大街商业繁华,人流汹涌,马车走走歇歇,无端叫人心生烦恼,想把荣安郡王府的徽记挂上,世子爷又不让,说什么要低调别出风头,世子爷就是太温良了,全然不像别的王爷以权势压人,张扬炫耀。
马车已经走的很慢了,偏生前面还有男人走在路中间,低头看着路面,好像地上有钱捡一样,不急不忙的缓行,看着就来气。
饶是福宝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发火了,冲着男人背影大声吼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条路是你家的吗,走的这么慢,能不能让到一边去。”
裴思远在街上走着,冷不防被人用车杆扒拉到街边,妈的,什么世道,好好地走路又碍着谁了?
回头就要开骂,定睛一看,老熟人嘛,这不赵康宁的小厮福宝吗?
“福宝,是你啊,你小子,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福宝仔细打量一番,有些吃惊,“原来是裴公子,看背影我愣是没认出来,冒犯了。”
赵康宁听到福宝说话,有故人在此,掀开轿帘一看,啊哟,还真是裴思远!
只是这位故人变化实在太大,一脸沧桑,说变老还是变成熟呢,穿着再平常不过的棉布衣服,没有丁点当年锦衣华服,放荡不羁,意气风华的裴公子风采。
赵康宁一阵欢喜,他乡遇故交,真好!
不由分说,赵康宁热情地拉着裴思远就上了马车,“裴兄,岁月匆匆,一别经年,今日重逢,恍如隔世,去我住的客栈,咱俩不醉不归。”
裴思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上了马车,也罢,好友相聚也是要紧事。
进了下榻的客栈,赵康宁吩咐仆妇炒菜,两人分宾主坐下,喝了茶闲聊。
裴思远环顾一圈,“世子爷,您来参加皇上生日宴会的吧,荣安郡王爷怎么没来?”
“嗨,事不凑巧,父王临来前生了一场病,卧床不起,只能叫我代劳。”
“什么病?不要紧吧?”裴思远关心的追问,那年荣安郡王明理仗义,不包庇自家仆从,更兼他慧眼识珠,聘了自已做世子爷陪练,心中很是感激。
“多谢裴兄关怀,不妨事,是旧疾复发,这些年虽调养得当,却也难抵岁月侵蚀。大夫说是心脉有损,需静养,所以我就代父亲前来贺寿。”
“世子爷不必伤感,郡王爷一生良善,行善积德,福泽绵长,必能得上天庇佑,康复之日指日可待。“
赵康宁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觑着裴思远小心恭敬的做派,心里极为诧异,痞痞少年郎裴思远与以往大不相同,说话文绉绉地,举止循规蹈矩,与印象中的他判若两人,实在有些费解。
扯东扯西说了一番客套话后,赵康宁再也憋不住了,问出心中疑惑,“裴兄,是不是遭遇变故,你怎的跟原来变化这么大,完全不像你了。”
裴思远难堪地揉着眉心,沉吟不语,身上这一摊子窝心事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赵康宁可不管他难堪不难堪,一个劲的逼问,“裴兄,当年我们在安阳乡下时,可是义结金兰,许诺一生一世好兄弟的,你我有难,都要互相帮助的,发过的誓言,字字铿锵,莫非你都忘了不成。”
肺腑之言,叫人无法拒绝,裴思远只得吐露心声,“世子爷有所不知,我年少轻狂,有些事情做的实在荒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就这点事,你愁成这样,还至于啊。”赵康宁长嘘一口气,“我还以为有多么难办的事,我借给你六百两,早日得偿所愿,娶得美人归。”
裴思远心情喜忧参半,“缺银子是一方面,还有总感觉所娶非人,世子爷,我的苦都没处说,自从被父亲赶出家门,断了我的经济,春雅现在对我是诸多嫌弃,嫌弃我没银子给她花,嫌弃我住的院子小,嫌弃我跟家里闹翻,她完全没想过,今日我之所以沦落至此,全是拜她所赐。”
“说真的,要不是她怀有身孕,我都想着养不起了,就这样断了来往算了,我娶她进门,感觉就像是娶了一个祖宗,好难伺候。”
赵康宁大笑出声,“春雅姑娘必定是美丽动人,才貌双全,要不然裴兄也不会宁肯与父亲决裂,也舍不得放弃佳人。”
裴思远脸色浮起一抹羞涩,语气温柔了不少,“是啊,那年元宵夜在倚翠楼前赏灯,我跟她猜中同一盏灯谜,她拨开花灯对我莞尔一笑,惊鸿一瞥,自难忘,从此芳华乱浮生,为她相思入骨,衣带渐宽终不悔。”
突然深情的语气令赵康宁羡慕不已,想想崔雨晴拒婚,没由来的一阵酸意,“裴兄,知足吧,人无完人,春雅与你情投意合,两心相悦,你知道有多难得,能与自已喜欢的女子成亲,这是多大的造化,不像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如意也得乖乖听话娶进来,空有一腔情意不知赋予何人。”
察觉到赵康宁话中的无奈,裴思远不敢再说了,自觉地将未尽的话语悄然咽回,自嘲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算两情相悦又这么样,一旦相处久了,就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