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最西边一角,赵康宁安安静静的坐着独自喝茶,在一片热闹喧嚣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独特。
他性子一惯淡泊散漫,乍一到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都有些不适应,碍于是成王请客,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闷坐。
热烈的一曲舞终于结束,原先熄灭的烛光被一一点燃,大厅明晃晃地,随着舞女退场,扔银子的男人们纷纷走回雅座。
一个头戴玉冠的男子走回西边雅座,端起矮几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猛喝一气,末了,擦擦嘴,回味道:“久闻京城倚翠楼的姑娘琴艺舞艺出色,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好看好听,看着真过瘾。”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会,没人接他的话,男子有些诧异,“康宁世子,你怎么不去扔银子助兴,你有心事?怎的兴致不高?”
赵康宁腼腆一笑,“哪里是兴致不高,我甚少混迹这些风月场所,只觉闹腾的很。安阳偏僻,不像你建昌郡王的封地富庶繁华,见多了这些场合。我今日是乡下人进城,乍见这等开放舞姿,心中惶恐,不敢放荡。”
建昌郡王哈哈大笑,“康宁世子,真有你的,没见过还不好奇吗,今日成王请亲戚们喝花酒,你这么拘谨,反倒辜负了他的一片美意。”
赵康宁自嘲道:“我不过是个陪衬,成王哪会注意到我,不像建昌王兄,能得成王器重。”
建昌郡王一下正经起来,压低声音说道:“你说这次立太子,谁最有机会,我瞅着成王呼声最高,朝中老臣都拥戴他。”
赵康宁不置可否的微笑,并不接言,临来京城时,父亲荣安郡王再三嘱咐,别掺和这趟浑水,左右这样的好事轮不到自已。少说话少议论,人心隔肚皮,万一祸从口出,被人算计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建昌郡王可不像赵康宁这么谨慎,他大大咧咧吐露心声,“康宁世子,你无需在我跟前小心,反正你和我都够不着,咱们都是皇上远亲,太爷爷那辈的,这种立嗣的好事我从来就没想过,但我跟你说,成王这次请大家喝酒赏乐,明儿个景王也会请我们这些宗亲,到时候逼着我们表态,你怎么接招啊?”
话说到这份上了,赵康宁也不好装哑了,唉叹了一声,敷衍道:“皇上后宫嫔妃众多,其实不需要这么急着立嗣,万一又有皇子出生了,反倒不好。”
“赵康宁,你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跟你老哥哥说话遮遮掩掩的,好歹我俩父亲也是堂兄弟,比旁亲至少还是要亲一点。你看不出来吗?皇上年过半百,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么多年并无一男半女,承欢膝下。年前皇上大病一场,自觉时日不多,这才召集宗亲前来京城议事,你不想表态都不成。”
这话戳的赵康宁倒是不好意思不接话了,他殷勤的给建昌郡王倒了一杯酒,“王兄误会了,不是我遮掩,实在是我远在封地,完全不知京中情形,不敢妄言。王兄消息灵通,指点小弟一二呢。”
建昌郡王很满意赵康宁谦卑恭敬的姿态,端起酒杯,啜饮一口,咂咂嘴,指点道:"你小子要是信得过我,我们好生分析一番,看谁能胜出。”
“王兄,此处人多嘴杂,不好讨论,不如移步我住的客栈,那里清静,正好讨教。”
“可拉倒吧,客栈更不好,你知道有没人监视我们,这儿闹腾,没人偷听。”
赵康宁双手一拱,“那依王兄之见,我们该支持谁。”
建昌郡王往右边挪了挪,挨近赵康宁,指了指成王,“这位爷如此高调,无非是仗着跟皇上同父同母,膝下有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你知道吗,景王背后势力也不容小觑,他母妃江贵妃当年深得先皇宠爱,爱屋及乌,特别喜欢江贵妃所出的景王,据说差点将皇位传给景王,要不是景王年龄实在太小,指不定当今皇上就是景王了。”
“时过境迁,江贵妃再得宠也是昨夜黄花,景王肯定竞争不过成王。”
建昌郡王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高深莫测的摇摇头,“未必,景王母舅乃定国公,手握大邺朝小半兵权,守护大邺北面疆土,景王青年才俊,为人谦逊,朝野上下好评一片。”
赵康宁有些不解,“先前王兄说成王倍受老臣推崇,立嗣呼声很高的。”
“嗨,那是太后一党的人,都是一些老朽,太后肯定不愿江山旁落昔日情敌儿子之手,昨日宫宴上话里话外的就是要我们这些宗亲支持成王呢。”
“支持就支持,这些朝堂大事也不是我这个远亲能怎么样的,我反正随大流,大家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建昌郡王瞥了他一眼,“你家岳父官居礼部尚书高位,京城风向你居然一点不知道,我不信,你是太谦虚了。”
赵康宁苦笑,揉了揉额头,抬眼望向建昌郡王,那双眸子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单纯,“王兄言之有理,但我这人向来不善权谋,岳父虽在朝中任职,我却从不涉足他的政务,一来避嫌,二来也确实不愿深陷其中。京城风云变幻莫测,我这等闲云野鹤,还是安分守已,图个清净为好。”
建昌郡王见他守口如瓶,半点口风也不露,心中气恼,正欲揶揄一番。厅内突然爆出一阵欢呼,掉头望去,四个穿着暴露的舞女簇拥着一个身上紧要部位被薄薄布片挡住,仅着寸缕的披发舞女上台。
这下,建昌郡王啥话也不说了,直勾勾的盯着舞台看。
烛光越发炫目,整个大厅亮堂堂的,春雅不弹古琴了,和春红一起抱着琵琶半遮面容,疾速拨动琴弦,欢快激昂的乐声响起,舞女们跳起欢快的胡旋舞,大白腿整齐划一地旋转、抖动,蛮腰玉臂变着花样扭动,挑逗的大厅里的男人尖叫不已。
一曲终了,舞女们款款下台,不住的对着台下的男人搔首弄姿,不知是谁开了头,拽住领头的舞女抱在怀中亵玩,有样学样,别的男人蜂拥而上,拖拽着剩下的舞女。
舞女们发出放荡的笑声,刺激的男人更加肆无忌惮。
春雅和春红抱着琵琶,也没能幸免,两个喝醉的男人抓住她们,伸嘴就去亲吻。
春雅骇然,这也太过分了,她们可是淸倌,卖艺不卖身的。
本能的掙扎着,可是力量悬殊,怎么也掙脱不开。呼喊楼里的护卫小厮解围,无奈,喊破嗓子,也没见人来,看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楼里的人个个知趣的很。
情急之下,想起春红说是成王宴请宗亲们喝酒客,他是皇上亲弟,应该会要脸面的,不会坐视不理吧。
“成王,成王救命啊,我是琴师,不是楼里的姑娘,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