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远没了打闹的心思,愣了愣神才说:“我真不是送给春雅的,明日腊八节,我休沐想回家看看父亲。”
“这是好事啊,干嘛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崔雨晴剜了他一眼,“你终于想通了,早就应该回家看看了,比起我父亲对我的态度,你父亲简直是慈父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裴思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崔雨晴不止一次劝自已回家看看父亲,奈何自已老是拉不下脸来。
裴思远次日捱到上午巳时,估摸父亲在家,将自已拾掇清爽了,才带着忠旺,拎着礼物出发去裴府。
裴府内,裴夫人笼着双手,身后的丫鬟婆子捧着食盒,正往书房去,今日是裴家各地商铺账房掌柜一年一度进府对账的日子,老爷很忙,早饭在书房随便对付了几口,这会儿送茶点正是时候。
看门小厮急匆匆的跑进院子,跟侧边游廊过来的裴夫人差点撞上。
裴夫人身后的吴娘子怒喝一声,“不长眼的东西,急匆匆的赶着去投胎吗,冲撞了夫人,打死都活该。”
看门小厮忙跪地告饶,“夫人恕罪,不是小的不长眼,裴大爷在门房等着见老爷,小的不敢让他久等,故而急急跑来,一时没见到夫人,小的不是故意的。”
裴夫人心里一惊,摆手制止了吴娘子继续发难,和颜悦色的问看门小厮裴思远衣着如何,是不是破落样子?
看门小厮不解其意,老实回答:“裴大爷衣着整齐,干净光鲜,还拎着礼物。”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让大爷在门房坐一会,我去回过老爷再说。”
打发走了看门小厮,裴夫人面露不悦,脸色沉重,这个浪荡子居然还有脸回来,当初赶出门时,老爷可是放了狠话,不跟乐妓断了,这裴府再不准他踏足,难不成,这浪荡子改邪归正了,又回来跟自已儿子争家产啦?
想到今日各个账房都在汇报这一年的利润,万一被这浪荡子知道家里这么多钱,要回来争财产,裴夫人一百个不乐意。
拉了吴娘子到一旁悄悄吩咐,“你且去问他,就说是老爷的意思,乐妓绝对不许带回府,做妾也不行。还有以后事事需得听从老爷的安排,特别是婚姻之事,才答应他进门。”
吴娘子心中清楚裴夫人的算计,你这生怕裴大爷回来分财产,知道裴大爷是个实诚人,不爱玩心眼子,两头离间父子。面上却不动声色,频频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
见到裴思远,吴娘子福身行礼,“裴大爷,老爷还是那句话,您若想回裴府,须得断了与那乐妓的瓜葛,且要求娶官宦之家的女子为妻,老爷才会原谅你。”言罢,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思远的反应,只见裴思远眉头紧蹙,却并未发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脸无奈的苦笑。
“父亲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听不听他话是另外一回事,今日腊八节,实在想念父亲,烦请吴娘子再去通禀一声。”
吴娘子不敢拒绝,只好折回寻到裴夫人,附耳小声禀告。
裴夫人微微变了脸,瞧一眼书房内埋头查账本的儿子,再瞧一眼跟掌柜们聊天的裴老爷,绝对不能让这个浪荡子进家门。
“我去亲自打发他走。”
在门房久候的裴思远没等到父亲,等来了继母。
裴夫人缓缓步入门房,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微笑,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思远,老爷还在生你气呢,他现在不想见你,他气你败坏门风,心结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老爷要我转告你,这府中一点一滴,所有的家业都是你爷爷和你父亲辛辛苦苦几十年掙出来的,他绝不允许在你手中败落,门前的一砖一瓦尚且承载着裴家的荣耀,你却是为了一个乐妓迷了心智,全然不管裴家的声誉,所以请你自重,无事别来打扰”。
裴思远难过的都说不出话来,抱着头瘫坐着,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父亲还是耿耿于怀,这当真要隔断父子天伦吗?
裴夫人抬腕撩了撩头发,掩饰着快要溢于言表的喜悦,进一步劝道:“老爷他心系家族,难免有诸多考量,要不今日你先回去,我一定好生规劝你父亲,等他气消了,再来相见,如何?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性子,犟到一块去,谁也不服谁,暂时不见面,也好。”
她的话语温婉,却字字如针,刺向裴思远的心房。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再赖在这儿就没意思了。裴思远扶着墙起来,目光掠过裴夫人那张挂着假笑的脸庞,示意忠旺把食盒交给裴夫人,“既然父亲不愿见我,这糕点请母亲代我转交给父亲,告诉他,无论他如何生气,我都记得自已是裴家的一份子,这份心意,请他务必收下。”
紧紧盯着裴思远主仆身影,直到他们走的看不见了,裴夫人才回院,转过外院墙壁,脸色就黑了下来,“什么烂糕点,也往府里送,赶紧扔了喂狗,可别让老爷看见了。”
吴娘子得了夫人的命令,拎着食盒往主院去,路上瞧着食盒精致,忍不住掀开盒盖看,这点心好香,隔着一层油纸都闻到浓郁的红枣香甜味,四下瞧着无人经过,赶紧捻起一块尝尝。
这一尝再也舍不得扔了,味道实在好吃,扔掉暴殄天物,得藏起来,拿回家去给孩子们尝尝。吴娘子加快脚步,径直往后院去。
憋着一肚子气的裴思远悻悻回家,事与愿违,心情实在沮丧,一脚踢开房门,和衣躺在床上发呆。
今日过节,春雅白日无事,中午便过来裴思远这边,不凑巧人不在。崔雨晴不好怠慢春雅,招呼她进厨房吃新鲜出炉的点心。
厨房内,蒸汽弥漫,萦绕着一股温暖而诱人的香气。
崔雨晴引领春雅至案边,案上摆放着几盘刚出炉的圆饼,表面点缀着几粒白芝麻,色泽诱人,香味扑鼻,她随手拿起一块,递给春雅,“尝尝看,这是我刚做的酥皮饼,新品种,你有口福了。”
春雅接过饼,轻咬一口,焦香酥脆,她眼眸一亮,赞道:“真是美味,雨晴姑娘的手艺着实不赖。”
正吃着酥皮饼,闲话家常,忠旺回来了,“春雅小姐,你来的正好,大爷心里不痛快,劳您去劝劝他。”
裴思远望着屋顶出神,冷不防嘴里被人塞了一块饼子,歪头一看,罪魁祸首来了。
春雅不知裴思远为何事发愁,扭着身子靠到他身上,“怎么啦,忒冷的天,也不叫忠旺生个火盆,这是跟谁置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