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雨晴浑身哆嗦着退出书房,真是自取其辱,明知道父亲不喜自已,还幻想着父亲能帮自已说话,死心吧,从此以后,再没了父女亲情。
身后传来崔方正的狂嗥,“崔兴,三姑娘对父母不敬,明日罚她去佛堂跪上一天,好好对着菩萨忏悔。”
李嬷嬷拿着灯笼,守在偏院门口,心急如焚,小姐和小翠去了好一阵子,还没回来,先前去余霜院子里问过小厮,说人跑了。
一路找来,没见着人,也不知小姐去哪儿了,不成,还得再去找她。
转过偏院院墙,迎面撞上崔雨晴和小翠小跑回来。
“小姐,你干嘛去了,我等你好久了,也找不见你人。”
崔雨晴一句话也不说,只拉着李嬷嬷往回走。
闩上院门,进了屋子,崔雨晴出了一口闷气,“嬷嬷,我们今夜就走,这个家我是一刻也不能呆了,保不齐,哪天就被他们打死了,父亲对我没有半点父女情,母亲和余霜视我如眼中钉,再不走,明天又要被关起来了。”
“好,就依着你。”瞅着崔雨晴脸青鼻肿好不可怜,李嬷嬷晓得没有好事,赶紧收拾东西。
不大功夫,三人就背着包袱出了偏院,按照先前说好的,李嬷嬷借口帮小姐买药,诓骗丁老头开了角门,扯着丁老头到一边闲聊几句,躲在黑暗中的崔雨晴和小翠趁着这空子,溜出来了。
出了崔府,三人撒腿狂奔,府城就是繁华,夜里还有商铺酒肆没打烊,灯火通明,能看清街上的路。
离着烟柳街四条街的地方找了一间客栈,要了间客房,三人合衣躺下,明早城门一开就要出城,今夜将就着睡一下。
为了行走方便,崔雨晴和小翠都穿了男装。由于半月前就有出逃的打算,李嬷嬷这些日子去府城的车行打听过,去京城她们可以单独租车,也可以跟着商队一起走,价格便宜些,还有水路坐船,反正条条大路通京城。
黑暗中,崔雨晴睁大双眼,愁绪万千望着黑黢黢的房顶发呆,耳边是小翠微鼾声。
李嬷嬷摸索着崔雨晴的手,“小姐,我年龄大了觉少,你怎么也睡不着?”
崔雨晴翻个身,头埋进李嬷嬷温暖的怀抱中,“嬷嬷,我好难受,我没有家了,就这样离家出走,父亲会恨我了。”
李嬷嬷摸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小姐,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老爷偏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世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既然走出来了,就要相信以后会更好,别想那么多,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明天醒来,开始新的生活。"
“不知父亲会不会找我?他会担心我吗?”
“千万别让老爷找到你,我们明天先出城,搭商队的车去淮阳,然后再去京城,迂回着走,不能让老爷追上。”
“都听嬷嬷的。”
崔雨晴想着父亲会找自已,事实上是崔方正次日早上得知女儿连夜逃出府,除了当时因愤怒摔了一个茶盏外,根本就懒得去找人,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死在外面才好呢,就当没生过她,自小就不亲厚,走了就走了呗。
林秀萍更不放在心上,不是自已生的,又不能给儿子带来利益,就那个不如意就寻死的性格,还不知给自已带来多少麻烦,走了正好。
余霜倒是想追回崔雨晴好好打骂一顿,可主君不愿,主母无心,算了吧,自已也别多事了。
崔雨晴就这样异常顺利的到达京城,站在京城城墙外,她都不敢置信,谋划了许久的出逃计划,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谁知家里人居然毫不在乎,根本没人追来,看来父亲是真心不想要自已这个女儿了。
进城后,按照裴思远留下的地址,找到裴府外。
崔雨晴见识过庆阳陈家的富贵,只觉裴家更胜一筹,单单是裴家的大门前,那气派就让崔雨晴咂舌,朱红大门巍峨,两旁石狮威严矗立,门楣牌匾上裴府两字苍劲有力,灰墙琉璃瓦在正午阳光直射下,光芒闪闪,亮瞎人的眼睛。
小翠眨巴了几下眼睛,才上前询问。
看门的小厮上下斜睨着小翠,见是一个穿着粗布衫,灰尘扑扑的乡下男孩,懒得搭理,直接撵人走。
崔雨晴摸出一块碎银,塞到小厮手里,“我是裴思远公子的好友,今日找他有急事,劳烦小哥通禀一下。”
小厮掂了掂银子,脸上起了笑容,“不是我不通禀,裴大爷被老爷赶出府去,这阵子都不在府里。”
崔雨晴大吃一惊,千里投奔扑了个空,这可怎么办?
“那小哥知道裴公子现在住在哪里?”
看在银子的份上,小厮指了指东面,“这位爷你往东边走,穿过五条直街再往右拐,就看到京城最大的教坊司,倚翠楼,裴大爷有个相好的姑娘叫春雅,你去那里打听一准能打听到。”
没奈何,三人只得往倚翠楼方向去,走了一个多月,身上银子所剩无几,要是找不到裴思远,就要露宿街头了。
倚翠楼看门人更是势利眼,看她们衣衫褴褛,满身尘灰,别说问人了,靠都不让靠近。
三人又热又饿,急的直跳脚,没别的地方去,只能耐着性子远远的守着,看能不能碰到裴思远。
入夜时分,倚翠楼开始喧哗起来,灯火阑珊,人来车往的,好一个热闹的销金窟。
一辆悬挂着宫灯的马车停在楼前,一个小厮模样的车夫跳下马车,搬出马凳,小心侍候着车里的女子下车。
“小姐,快看,那不是裴公子的长随忠旺吗?”小翠眼尖,一下认出忠旺了。
忠旺被快步跑上前的小翠拍了一下,回头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故人崔雨晴主仆。
“崔小姐,你们怎么来京城了,这般模样,走在街上,我还真认不出是你。”
“一言难尽。”崔雨晴叹口气,“麻烦你先带我们去见裴公子,这次就是来投奔他的。”
穿过三条直街,来到一处背街的的巷子,走了十余丈,马车停在一处院子前,房子不大,忠旺赶马进去,院内立即拥挤不少。
与外面的繁华大街形成鲜明对比,院内清幽,几株翠竹摇曳,月色皎皎,平添了几分静谧。裴思远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上有几碟小菜,他端着酒盅,独自喝着闷酒,这是在借酒消愁吗?
听到院门动静,裴思远头也不回,只说,“忠旺,拴好了马,陪我喝一盅。”
“思远哥哥,好兴致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酒喝的上头不?”
听到女声调侃,裴思远转身定睛一看,惊喜的站起来,“崔雨晴,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再一打量,惊喜变成惊讶,“雨晴,这么狼狈,是像我一样,被扫地出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