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懒得再搭理他们,这些小人惯是欺善怕恶,拜高踩低,瞧着余霜得势,上赶着献媚讨好。
急匆匆到了佛堂门口,听到里面隐约有咳嗽声,拍着大门喊小翠,“怎么啦,小姐受寒了吗?”
小翠从窗口探出头顶来,“李嬷嬷,夜里寒冷,佛堂像冰窟似的,小姐早上醒来就有些发烧,你去求夫人早些放我们出去才好。”
“别急,我这就去夫人院里。”
林秀萍抱着手炉,慵懒地斜倚在大迎枕上,对李嬷嬷的请求考虑半响,慢吞吞回复,“老爷下令让三姑娘在佛堂思过,你老找我也没用啊,难不成我要违抗家主吗?”
李嬷嬷立在下首,瞄着夫人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心里拔凉,夫人这是撒手不想管了。她急的又跪下去哀求,“夫人,三小姐都受寒咳嗽了,好歹让人在佛堂生个炉子,加个被子啥的,行不行?”
余霜的声音在外屋响起,“按照李嬷嬷的意思,干脆再加个床,派两个人侍候着,要不要再请个代笔先生来替三姑娘抄佛经啊?”
门帘掀起,余霜板着脸进来,敷衍的朝林秀萍曲膝行过礼,挺直身子训斥道:“李嬷嬷,老爷念你是老夫人的旧人,不忍苛责,可你老也不能倚老卖老,逼着夫人改老爷的意思吧。”
林秀萍默不作声,李嬷嬷失望之极,这个崔府主母不像主母,妾室不像妾室,全乱套了,满口规矩礼仪,背地里尽是龌龊。
见林秀萍不帮李嬷嬷,余霜胆子更大了,威胁道:“李嬷嬷,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该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你既知老爷的意思,就该好好劝劝三小姐,佛堂清净,本就是修身养性之地,三姑娘若能借此机会反省已过,也是她的造化。不过三五日,就冻死了不成?你啊,这事还是少插手为好,别落了老爷的颜面。”
李嬷嬷无奈,福身行礼告退出来,只求老天开眼,小姐千万别冻出病来。
这一思过,崔雨晴就直接在佛堂里被关了三天,咳嗽加重,抱着小小的手炉,冷得不行,加之每日只给吃一顿,又冷又饿,第四天终于撑不住了,头昏乎乎地,握笔都握不住,倒在蒲团上浑身发抖。
小翠又哭又喊,根本没人理会。
夜色如墨,佛堂内仅余一缕微弱烛光摇曳,照着崔雨晴红的不正常的脸庞。她蜷缩在冰冷的蒲团上,双唇干裂,眼神迷离,不时发出微弱的呓语。小翠跪在一旁,泪眼婆娑,徒劳的用帕子沾冷水搭在小姐额头上。
捱到第五天上午巳时许,佛堂大门洞开,林婆子一脸春色进来就道喜,“恭喜三姑娘,郡王府来人了,郡王妃亲自上门,为世子爷纳三姑娘为妾呢。”
崔雨晴病得有气无力,头直晃。
林婆子瞧着人不太清醒,忙让人抬着崔雨晴回兰香院,洗澡更衣,郡王妃还在花厅等着见人呢。
一番忙碌过后,崔雨晴头重脚轻,一步路都走不得,林婆子只得先去回复夫人。
郡王妃得知崔雨晴生病,执意过来探望,没办法,儿子对崔雨晴念念不忘,她只得逐了他的心愿。
郡王妃如此抬举庶女,林秀萍暗自后悔,只怕崔雨晴会记恨她这个嫡母不作为。
坐在崔雨晴床边,郡王妃笑得格外亲切,“崔小姐,你好生休养着,等下我打发人送些药材过来,待到康宁成亲一年后,就抬你进府做贵妾。”
崔雨晴泪水直淌,姨娘临死前,郑重叮嘱自已千万别做妾室,温紫琳又是一个厉害的,这进了郡王府做小,绝对是入虎口,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崔小姐,你不愿意?”郡王妃很是诧异,崔雨晴不说话只流泪,表情没有半点欢喜,难不成是康宁一厢情愿。
崔雨晴的泪水滴落在锦被上,晕开成一朵朵悲伤的花。她不说话也不答应,紧紧咬着下唇,压抑着不让自已的哭声溢出,但那颤抖的双肩和哽咽的呼吸,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绝望。
郡王妃见状,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是满脸尴尬,她轻轻抬手,用锦帕温柔地拭去崔雨晴眼角的泪珠,低声道:“孩子,若你有苦衷,不妨说出来,本妃自会为你做主。”
林秀萍很是看不惯崔雨晴,你一个庶女给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做贵妾,已经属于高嫁了,还这般扭捏,就该欠教训。
她出言替郡王妃解围,“郡王妃何必问她,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作主,三姑娘想必是生病糊涂了,才不想说话的。”
郡王妃眉头微蹙,儿子说过,只希望崔雨晴是真心喜欢自已,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迫嫁给自已,这个傻小子,当真以为崔雨晴对他有情,这样子明显不是啊!
连问几遍,崔雨晴都不出声,到最后,索性闭上眼睛装昏过去。郡王妃无法,只得起身告辞。
送贵客出门,林秀萍憋着一肚子气,回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蒙头睡觉的崔雨晴,刻意拉长了声调,对她好一顿挖苦,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三姑娘,你真是不知好歹,凭着你的庶出身份,攀上郡王府,是你前世烧了高香,这样的好亲事,你竟然对郡王妃摆出这副死样子,真是辜负了我一番苦心。"
“你不愿意也不行,亲事还轮不到你作主,等世子妃进门一年,一顶小轿直接抬出门,你敢生什么幺蛾子,腿都打断你的,晚上你父亲下值了再来教训你。”撂下一句狠话,林秀萍甩袖出门。
崔雨晴气急,掀开被子,冲着林秀萍的背影哭道:“母亲,同样都是庶女,崔雨姝也是姨娘生的,凭什么她能做人正妻,我就要做小?”
林秀萍止住脚步,转身轻蔑地回道:“谁叫你姨娘是个没用的东西,拢不住老爷的心,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我给她多少机会,一个也没抓住,落得个早逝的下场,你还好意思提那个短命鬼姨娘”。林秀萍如连珠炮般狠毒语言,字字句句直击崔雨晴的心房,痛的她心如刀绞。
可怜的姨娘,死了还给人作践,崔雨晴气急之下,失了理智,冲口而出,“母亲,我姨娘都枉死这么多年了,您还要折辱她干什么?她是没用,可您是当家主母,怎会让余姨娘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一个小妾在府里掌管家务,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话捅了马蜂窝,戳到林秀萍痛处,平时崔方正处处压制自已,宠妾灭妻,她也是无可奈何,可一个庶女敢当面揭她的短,实在忍不了。
反手给了崔雨晴一个巴掌,“看来,我对你太好了,竟是纵的你目无尊长,信口雌黄,你好好等着,看晚上你父亲怎么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