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崔雨静一改人前的端庄模样,抱住林秀萍哭诉,“阿娘,女儿在陈家度日如年,日子过的好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雨静哽咽着,泪水止不住的淌,“阿娘,女儿嫁进陈家三年还未怀孕生子,婆婆气急败坏,每日里指桑骂槐,说女儿是个光吃饭不下蛋的母鸡,现在更是放话出来要替夫君纳妾,我该怎么办啊?”
林秀萍心疼的擦去女儿的泪水,问道:“陈朝林怎么说?当初可是他看中你,请了知州夫人前来做媒的,他在我和你父亲跟前许诺,一辈子对你好的。”
“夫君还算温和,只是人心易变,现在被他父母劝得也心动了,说今年我再不生孩子就要进新人了。”
林秀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女子没有子嗣被休回娘家很正常,毕竟犯了七出。
轻抚着崔雨静颤抖的肩头,林秀萍再度询问:“找个大夫瞧瞧,是不是身子有毛病,要是有毛病,好好调理一番,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早就问诊过了,大夫说女儿身子无碍。”
“这就奇怪了,好好的怎么就怀不上孩子。“林秀萍蹙眉,伸手按了按额角,“你是不是饮食起居有什么问题?”
崔雨静直起身子,凝神想了一会,“吃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我院子里有小厨房,入口的饭食都是奶娘管着的,她是崔府过去的人,从小带大我,不可能害我,这点我还是相信的。”
“那就是你忧思深重,自已也爱操心,有些事情只能随缘,急是急不来的,越急越不来,放宽心,明日去找沈大夫给你再瞧瞧病。”林秀萍拍拍女儿的手背,“没事的,沈大夫爷爷那可是昔日宫中的御医,医术超群,沈大夫得他爷爷真传,安阳城里有名的妇科圣手,你父亲与他交情匪浅,待会拿你父亲的拜帖去请他。”
“多谢阿娘。”崔雨静愁容换上笑容,舒展了眉头,话锋一转,“真没想到,崔雨晴长得比金玉姨娘还好看。余姨娘不是说她们母女八字跟父亲犯冲吗?有她母女在府里,父亲就事事不顺吗?怎么想起把她接回来了?”
林秀萍长叹一口气,“唉,可别小瞧她,死克星居然攀上了荣安郡王世子爷,是郡王府专门打发人要我们去接她回府的,那个世子爷对她可好啦,你父亲指望着跟郡王府结亲,好在仕途上提携你弟弟常清呢。”
“怪不得,看她穿金戴银,锦衣华服,穿得比雨嫣还要好些,母亲这是下血本了。”
“我现在可不敢怠慢她,就算看在你弟弟前程上,也要对她好点,只盼她别忘了我对她的好就行。”
崔雨晴捏着大姐姐给的玉镯,一路上惴惴不安,回到兰香院就跟李嬷嬷吐露心声,“嬷嬷,这个镯子,我该不该收?大姐姐只单单给了我,崔雨姝没有,连她亲妹妹雨嫣都没有,我拿着怪难受的。”
李嬷嬷接过玉镯,端详了一番,“是个好东西。”
又见小翠捧着一个盒子放在桌上,里面四支珠花和两根银发簪,“这些发饰二小姐有吗?”
“这个倒是有,我一盒,她一盒,一模一样的。”
“大小姐可能是很多年没见到你,一时兴起,多给你的见面礼,这个不要紧的。”李嬷嬷将玉镯还给崔雨晴,“她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这府里亏欠你太多,不拿白不拿。”
崔雨晴左顾右盼,欲言又止。李嬷嬷见状,知道小姑娘有心事,拉着她进屋说话,“是不是二小姐没有玉镯,她找你麻烦啦?”
崔雨晴嘟了嘟嘴,“她是找我麻烦了,我现在不怕她,都懒得理她。”忽然间声音就低下去,吱吱唔唔的,“大姐夫好奇怪,先前握住我手掌,硬塞给我玉镯,都吓着我了,当着这么多人,真是难为情。”
李嬷嬷凝视着崔雨晴俏丽的脸庞,思索了一会说:“小姐,既是当着大家的面,大姑爷这样举动,可能是出于好意,一时疏忽,只把你当小妹妹对待。不过大户人家的规矩多,人心也复杂。任何细微之举都可能被放大。你需得小心应对,既不失礼数,也要保护好自已。你记得清白与名声重要,以后避着大姑爷一点,只愿世子爷早些来提亲才好,你有主了,别的男人就要顾忌些。”
崔雨晴点点头,回想大姐夫握住自已手,感觉怪怪的,被李嬷嬷开解一番,总算好受一点了。
李嬷嬷的希望没过多久就落空了。
元宵节后,荣安郡王府就派人请了官媒去到京城尚书府温家提亲,这一路披红挂绿,声势浩大,世子爷订婚的事一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安阳城。
小翠在前院听到这个消息,脚下生风跑回兰香院,喘着大气叫道:“小姐!嬷嬷!不好了!”
李嬷嬷大声呵斥:“冒冒失失的,你吓到小姐怎么办?一点规矩都没有,看着小姐对你好,也太放肆了。”
小翠红着一张脸,委屈的掉着眼泪,“嬷嬷,我知错了,主要是焦急,一下忘了分寸。”
“什么事啊,看你丢了魂似的。”
小翠深吸了几口气,喘匀了气息,颤声道:“小姐,嬷嬷,外面都在传荣安郡王府的媒人已经去京城温家提亲了,说是两家早就有意结亲,要不是世子爷身子骨弱,前两年就该娶温家小姐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瞟着小姐不断变白的脸色,她的声音低低地,真有点说不下去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崔雨晴绣针一下戳到手指。李嬷嬷心头一紧,随即看到崔雨晴满脸失落,呆呆发愣,手指冒血也恍若未觉,任由那抹鲜红悄然滴落,染红了绣帕。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外面在瞎传?”
小翠头直点,“是真的,厨房里的采买王婆子说她亲眼看见提亲队伍,还沿路撒喜钱喜果子的,她都捡到几文喜钱的。”
李嬷嬷还想再问,崔雨晴出言制止了,“嬷嬷,别问了,原是我痴心妄想了,以为跟世子爷认识,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一个庶女,人家瞧不上很正常。”回想起郡王爷母亲过生辰的那次,见到的温紫琳,一口一声表弟,两人关系匪浅,又是官宦贵女,亲上加亲,俩人确实般配。
李嬷嬷不服气,嘟囔着:“这也怪不得你,老爷夫人也是这样想的。都怪世子爷,在小姐跟前百般温和,处处为你着想,很难叫人不曲解他的意思。”
崔雨晴摆了摆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隔着窗棂的阳光半明半暗照在她脸上,像极了她此刻灰暗的心底。
李嬷嬷暗叹,小姐真是时运不济,好不容易有个知心的赵康宁,情投意合的,谁知竟是黄粱一梦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