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了张嘴没再说出什么的科泽伊放弃了继续劝阻的打算,只是在心里暗暗期望,以“哈士奇”欢脱的性格,未来说不定早就把戏剧社团的计划忘到九霄云外。
三人小队继续之前还没结束的学院探险,只是这次他们的脚步明显快了许多,某个人似乎迫不及待想回去通知盖乌斯。
“嘿!伙计们,停一下。”弗洛恩拉住正要迈步向前的另外两人,把他们拽到一根柱子旁边,似乎想要遮挡住谁的视线。
“怎么了?”科泽伊警觉地问道。
“看那边。”弗洛恩指着不远处一排关闭的深棕色木门,木门顶部的墙上钉着木牌,上面画着几个近似六边形的晶体状图案。
“看什么?”瓦兰特小声提问:“门上看起来应该是代表矿物的符号,大概是炼金术专用的房间?”
“你说的没错,这里是专门提供给教授们或是有需要的学生研究炼金术的房间,也是以后我们上炼金课的地方,但是我想让你们看的是走在房间前面的人。”
说实话,他们一路上都在逛地点,由于并不认识多少其他学生,所以下意识把遇到的所有人都忽略掉,当成经过的路人甲乙丙丁。
再次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科泽伊看见门前确实路过一个小女孩,容貌看不太清晰,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头上戴着白色的编织发卡,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项链,离得比较远看不真切。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双手的袖口有些宽大,上面还有绣着三角形和各种符号的金色纹理,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小披肩,同样有金色的花纹,里面穿着小衬衫,领口露出白色的蕾丝花边。
小姑娘左手抱着几本书,书的厚度都快赶上伊弗安的笔记了,右手牵着一个带有滚轮的精致棕色小皮箱,看上去就不像便宜货。她的面部表情十分平淡,即使并不忧愁也不像大多数小孩子那样活泼,居然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
“所以她是谁?为什么我们要专门躲在这里看她?”科泽伊不解地询问。
“希尔薇妮,她是著名大炼金术士格兰瑟姆·艾萨克先生的孙女,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梵蒂雅斯,并且接触炼金术,而且还拥有自已独立的小研究室,虽然规模很小,是原本堆放杂物的小屋,但在闲置之后也被批准了,有这种出身,其实对于别人来说还是很不公平的吧。”
弗洛恩似乎还在为只有到二年级才能申请建立社团的规定而耿耿于怀
“拜托,说这句话之前,能不能先明确一下,你这个公爵之子也是自已口中偏向于‘不公平’的一员好吧。”
科泽伊的手指在自已和弗洛恩的之间指来指去,提示他两个人原本身份的巨大差距。
“这没有办法,我们无法选择自已的出身,有些人需要从山脚攀爬,有些人一开始就站在山顶,所以我们国王想要给予每一个臣民公平的愿望显然很难实现。”
“可是公平是自已争取的,而不是靠别人给予。如果我能靠自已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的话,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身世是一个孤儿。
弗洛恩......”
“怎么?”
“那些话是你从哪听到的?”
“我以前在门外偷听的我父亲和我大哥的谈话。等等!你刚刚好像说你是一个孤儿!你之前可从来没有提到过!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一个边陲地区的普通人家,仅此而已,可是......”
弗洛恩的话有些磕磕巴巴,旁边安静的小王子的脸上和他有一样震惊的表情。
“没什么可是的,我之前没有说出来并不是我自卑,而是担心你们有现在这种反应没有说出来罢了,你可以让我们用平常心对待瓦兰特,为什么不能用平常心看待我呢?”
“这,这,这不一样......”
哈士奇的语调慢慢降低,也没有之前那么雀跃了:
“好吧,你说得对,不管是瓦兰特,还是你,还是盖乌斯,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经历,都是我的室友,未来也将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的没错,可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关注希尔薇妮?只是因为她有一个炼金术很厉害的祖父吗?”
“哦差点忘记了。”弗洛恩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实际上,她和我们差不多大,还是和我们同一届的学生,但是她的入学分数高得吓人,魔法资质达到了S,S的意思你应该不知道,那代表了测试者在感知仪式之前就能感应到魔素存在并且可以使用魔法。
而她的魔法理论考试更是得了S+的分数,我之前听盖乌斯的二哥,也就是咱们国家的二王子说,今年全国罕见的出现了两个达到满分标准的分数,另一个不知道,但希尔薇妮正是其中之一,唉,有时候还是多少觉得有些不公平,为什么我就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
科泽伊眉头微微一皱,遂默默退至瓦兰特旁边:
“你为什么总能偷偷听到这些小道消息?”
“什么叫小道消息,这个都是切切实实的情报!作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是不能蛮打蛮干只知道向前冲,也要有能力在暗处打听到有利于战斗的情报,并且抓住制胜的关键!真正优秀的骑士,都是勤于动脑的智者。”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考试只得了个C,如果你能把这个心放在魔法理论学习上,没准也能得一个S+也说不定。”
“那不太可能,我可静不下心背那些麻烦的又大又长的概念,好了,她快转过拐角了,我们走吧,神态自然一点,别被发现了。”
弗洛恩走在前面,对着栏杆外面的景色指指点点,两个人在后面跟着,假装是刚好闲逛到这条路,偶然和对方遇到,虽然的确是这样的。
小姑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为她感觉自已夹着的书快要掉了,但是想去的地方也快到了,正在纠结是要松开箱子整理一下还是快走几步。
科泽伊的脸看着右侧的的瓦兰特和斜前方的弗洛恩,在和希尔薇妮擦肩而过的时候,扭回头,快速低下身子把中间要掉下来的书抬起来,又直起腰继续向前走去,整个过程实在有些丝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希尔薇妮愣了一下,看向身后走过去的三人组,微微躬下身,用刚好能听清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又看其中一个人冲着她摆了摆手,就牵着箱子继续向自已的目的地走去。
“我去,科泽伊,你在干什么?刚刚吓我一跳。”在希尔薇妮消失在他们视线当中之后,弗洛恩就没憋住直接开口问道。
“帮她提了一下书,弗洛恩我要提醒你,炼金学可是和药剂学一样被称为魔鬼学科的两门课程,而且入学考试基本没有相关内容,你觉得升入二年级后咱们该怎么办?”
“嘶~ ~ ~ ,说的也是啊。”哈士奇摸了摸自已下巴,装作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不过希尔薇妮居然很有礼貌,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本来以为她会像看上去的那样有点冷冰冰,很不好相处。”
“礼貌和冷淡又不冲突,而且我和瓦兰特也很好相处啊。”
“你们两个又没有考到S+,这当然不一样,那些厉害的学生身上,是会有常人很难靠近的气场的。”
“少瞧不起人,别看现在我只考了A+,等以后成为传奇法师给你看看。”科泽伊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自已的人设。
“但是你没有提过自已的魔法素质,看情况应该不会很高,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想要成为传奇法师,这很难成功吧。”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魔法不就是擅于创造这种奇迹吗?”别看表面嘴硬,科泽伊心里还是对自已只有D的资质有点没底。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放心好啦,如果我先你一步成为传奇法师或是无上骑士,准许你不用鞠躬行礼。”
“大可不必,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一定会努力走在你前面的......”
三个人走到傍晚,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去食堂顺了一些食物,又给还在宿舍的盖乌斯带了一份,就这样结束了一天的“学院探索”。
夜晚,房间里的三个人都睡熟了,科泽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的月亮,试探着打开桌子上的炼金灯具,开始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
丰饶之月(九月)一日,梵蒂雅斯学院一年级住宿区——
“起来啦,起来啦,弗洛恩,今天要去自由殿堂参加开学典礼。”瓦兰特轻轻推着睡得死沉的哈士奇,那架势感觉是在哄人睡觉而不是叫人起床。
穿好制服的科泽伊从衣柜里拿出那本伊弗安的《混合型植物研究指南》,现在被他称为《杂交学说研究指南》。
然后走到弗洛恩和盖乌斯床前,分别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嗷呜。”哈士奇疼得从床上掉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你干嘛~ ~ ~ ”
“起床了,开学第一天你就要迟到吗?”
“现在几点了。”
“早上七点。”
“我记得开学典礼似乎是九点才开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穿个衣服磨磨蹭蹭都要半个多小时,还要洗脸,然后花一个小时赶到食堂吃完早饭,然后再去自由殿堂,正好两个小时,盖乌斯也起来了,现在就剩你了,快点快点。”
“哦,老天,就不能过几天再开学吗?”
“好几天前盼望开学的好像也是你。”在卫生间洗脸的盖乌斯也不忘先揭穿弗洛恩的真面目,以此来与同样晚起的对方划开界限。
就这样,在科泽伊的督促下,四人小队打着饱嗝来到所谓“自由殿堂”的门前,这里冷冷清清,微风卷着一片树叶吹过,连个人影都没有。
看看远处塔楼上搭载的巨大铜钟,似乎比预期还要早了四十分钟。
弗洛恩垮着个小狗批脸向左看看科泽伊,向右看看瓦兰特:“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出来那么早,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科泽伊无视了他的目光:“进去坐在椅子上睡呗,这样开始了我们就能直接把你叫醒,根本不会迟到,想想一个小时后你再睡醒,急急忙忙的大呼小叫,然后早饭都来不及吃,饿着肚子跑到这里,发现所有人都到了,只有我们尴尬地从众人的视线中推开大门落座,然后还要忍受一早上校长的讲话......”
“好好好,科泽伊,别说了别说了,光是想象那个场景,我就能在原地再抠出一个自由殿堂,赶紧进去吧。”
“自由殿堂”听起来有些中二,可是在这个时代倒也正常。
名字是由上一个校长在建立起这个地点的时候起的,主要是为了纪念雅克曼德公国法师圈里逐渐形成起来的自由、开放的学术氛围——人们聚在一起互相分享自已的研究心得,没有相同领域聚在一起的小团体;没有不同领域之间的鄙视链;没有因为年纪轻轻而遭到轻视;也没有因为德高望重而受到极力吹捧。
走进大厅,可以看见里面相当宽阔,几乎和科泽伊大学时期最大的体育馆具有一样的内部空间,然而这里要华丽许多——
不同花纹的的墙面和石柱,镶嵌在墙里的雕像,还有自上而下如梯田般一排排整齐罗列的固定座位,上面都铺着白色的挂饰和座垫,与白色大理石构造的大厅相得益彰。
从两侧宽大窗户中照进的阳光经由白色的漫反射,将整个“自由殿堂”烘托得富丽堂皇,分外明亮。
大厅顶部是一盏华丽的琉璃灯,由金色的链子悬挂于正中央,最前面的平台上放着一座白青色的木制演讲台,这种配置和科泽伊记忆中的很像,就是缺少了电线连接的话筒。
平台后面是覆盖一整面墙壁的壁画,整个画面以纵深展开的高大建筑拱门为背景,描画了五六十个正在交谈着的法师,当然,要先摒弃掉法师总是戴着尖顶帽的刻板印象,他们的穿着可能随意了一点,但是并不凌乱。
画面上的人也并不都聚在一起围成圆形,而是平面铺开,通过不同的朝向分成不同的小组,肢体做着丰富的动作,引经据典,激烈的讨论着什么问题,总的说来,这些人物,尽管科泽伊现在一个也不认识,但是都是各个领域曾经盛极一时、独领风骚的著名法师。
他们或行走、或交谈、或争论、或计算、或深思,完全沉浸在浓厚的学术氛围和自由辩论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