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子也不锄地了。
他坐在在石板桥的护栏上,等了一阵,才见次东扛着褡裢走来。
这厮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就好似刚刚做了贼。
牛娃子扯着嗓门喊了一嗓子:
“东叔。”
“谁?”
一声东叔,却差点将次东吓得落荒而逃。
双手死死抱着褡裢的次东,待见到是十来岁的牛娃子呼唤自已,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好气的道:
“你这偷柿子的小贼,老子还没寻了你的不是。
你堵我干甚?”
牛娃子凑上前去,趁其不备,使劲拍了拍那厮肩上的褡裢,嘴里还连连叫屈:
“哎哟我的东叔呐!
几颗半生不熟的柿子,算个什么事哟。
值得你揣了这么大的怨恨么?”
“嘿嘿!
说话就说话,你这娃娃,没大没小的,乱动什么手?”
次东连连挥手,拍开牛娃子的手。
自家知道自家的毛病。
褡裢内,装的可是父子俩一上午的“劳动所得。”
上百两银子啊!
比他爹当了一辈子里正,挣的钱都多!
次东生怕牛娃子知道自已褡裢里装的是银子,赶紧侧身躲闪。
牛娃子眉头一挑!
这家伙背的褡裢有古怪!
就在次东躲闪之际,牛娃子张口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人家那一个东叔,可是自掏腰包,也要抚养村里的遗孤。
你说同样都是东叔,同样都是村里的领头羊。
怎的你这东叔,格局委实太小。”
“你说的哪个东叔?”
次东茫然了。
谁啊?
竟然自掏腰包抚养遗孤?
玩的这么大?
桃花村百姓,是这小子叔字辈的人群里,只有自已的名字叫“东”。
自已没干这事啊!
咋地?
听这家伙的意思,他还认识另一个叫“东”的里正人家不成?
那厮竟然玩的这么大?
自掏腰包,抚养遗孤?
这可是养死士的做法!
兀那东叔,所谋甚大!
不是造反,就是谋逆……
次东正在苦苦思索,莫非自已遗漏了谁?
瞬间醒悟:
不对啊!
周围十里八村的,可没有这样的一号人物!
见到自已一席话,扰乱了次东的思绪,牛娃子眼睛放光,借机再放猛料。
他忽然开口:
“东叔,你也忒不地道了!
这么大的消息,竟然不知会咱们村里的人,反倒是先将秘密告诉了隔壁村。”
次秋父子掌握了什么消息,牛娃子并不知道。
甚至,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好是坏!
他能推敲出来的消息,就上面这么两句话了。
至于能不能诈出来——就看这老小子上不上当……
实际上,牛娃子只是隐约从王寡妇的行为里,察觉到了不妥。
这才故意“卖个口误”,准备趁次东迷糊、心神失守的时候,好借机套弄消息。
“什么?
你知道了?”
次东吓了一跳。
妈呀!
不是吧,我们爷俩的发财大计,才刚刚开始,就被人发现了?
银子啊,我的银子啊!
刚刚才尝到“赚快钱”的甜头,却眼见即将泄露……
次东慌了神。
人呐,最怕自已吓自已。
次东一个人背着百十两银子,行走在荒野之间,岂能不害怕被人劫道?
要知道,他背上的这个褡裢,足够买了五十亩土地呢!
一旦有人知道他足足带了百十两银子,谁不铤而走险?
荒郊野外的,杀了人,朝岔子河里一丢……
等老爹发现自已的尸首,人家早就跑没影了!
次东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被牛娃子几句话一激。
就这么一放、一收,次东当场就乱了套。
从两人碰面开始,始终都被牛娃子牵着节奏走的次东,彻底慌了神。
他捂劲了褡裢,脱口而出:
“煤矿的消息,你咋知道的?”
果然!
牛娃子眉角一跳。
他就说王寡妇不正常!
只是……
煤矿的消息?
什么消息?
牛娃子心思转动,嘴里却连珠带炮:
“嘿嘿,东叔,你也不看看咱是谁!
这么一点消息,能瞒得住我吗?”
牛娃子并不知道次家父子两人,掌握了什么消息。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扯大旗。
前世的牛老板,无背景、无靠山,却无数次靠察言观色的能力,拿下了一个个大单。
重活一世,他洞悉人心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
“好小子,你竟然诈我。”
听了这句话,次东却猛然从慌乱中醒来。
他手指牛娃子,装出了一副厉言厉色的模样。
眼神躲闪,心中还有几分侥幸:
“兀那小屁孩,竟敢诳我!”
“嘿嘿!
东叔要是这么觉得,那小子可就有了说道了。”
牛娃子的嘴角,朝桃花村方向努了努,冷笑道:
“东叔!
小子无意坏了你赚钱的事,但是,小子却也不是没有三五好友的。
别人家我管不着……”
牛娃子步步上前,啪啪拍打着次东肩上的褡裢:
“我将自已知道的事情,知会一下我的好友,这很合情合理吧?
有道是人多嘴杂。
至于人家有没有通知自已的三五好友,就与我无关了哟~~!”
牛娃子每说了一句话,就使劲拍一下褡裢。
而次东,却步步后退,几句话的功夫,竟然从桥上退了出去。
“你!”
次东败下阵来。
“你想怎的?”
他不敢去赌。
尤其是牛娃子嘴角那淡淡的嘲讽,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东叔说笑了,我不过一小屁孩,又能怎么滴呢?”
牛娃子借着拍褡裢上的时候,偷偷捏了捏。
触手很硬,似乎是某种金属?
再仔细一看次东的脸色,牛娃子心中狂跳:
好家伙!
竟然背了这么多银子?
看褡裢鼓囊囊的模样,怕是最少也有大几十两白银了吧?
妈呀!
次家父子究竟卖了什么消息?
才能从隔壁村收了这么多银子。
能让穷苦的百姓,舍得拿出银子来买消息……
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吧?
心中震惊,牛娃子的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闪烁。
他就像早已洞悉了一切,直勾勾的盯着次东的眼睛: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们爷俩为何不先知会本村百姓,反倒是要将消息先卖给隔壁百姓?”
次东原本还心存侥幸。
毕竟他们爷俩,也是从衙役那里花了50两白银,才买到的消息。
被大伯吞了家产的牛娃子,哪有钱收买衙役!
他又岂能知晓个中隐秘?
然而,见牛娃子一开口就是诘问,还点出了“人命关天”来,次东顿时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