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现场尸体的检验已近尾声,便缓缓起身,目光转向沈捕头,以沉稳的语调吩咐道:“沈捕头,请将那位老家丁带来见我。”
沈捕头闻言,立刻应声,随即示意何捕头将那位神色依旧惊惶的老家丁引领至我面前。
我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位老家丁,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姓氏名谁?”
老家丁颤抖着身体,好不容易平复了内心的恐惧,低声说:“小人名叫李老栓,是胡府大院的更夫,每日负责在大院内巡逻打更。”
身为卖身奴仆的自已,自幼被卖入胡府,跟随胡员外,他早已忘却了自已的本名,只能按照别人的称呼来介绍自已。
我并未直接追问胡夫人去世的详情,而是首先关心起胡府为何会突然人去楼空。
李老栓回答道:“家中的下人都被调到南城新府去干活了,因为老爷打算尽快举家迁居到新宅。新宅需要人手众多,所以就将家中的人手都调了过去。”
我眉头微皱,继续追问:“这宅子明明好好的,为何又要迁居呢?我听说,十七年前,你们家老爷就是从四合镇迁居过来的,你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李老栓见我问得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将自已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十七年前,老爷带着全家从四合镇搬到了梧州府的胡府大院。小人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知道老爷在离开四合镇时,曾亲手烧毁了老家的房子。或许,老爷是打算再也不回四合镇了吧。”
“抵达梧州府后,胡府的所有生意与事务也随之迁移至此,他们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充满了稳定与幸福。一家人和睦相处,共享天伦之乐,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然而,半年前的一个变故打破了这份宁静。据说老家有人来访,自此之后,老爷开始变得精神恍惚,心事重重。小的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老爷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易怒,时常对家人和下人发脾气。
然而,就在昨天,老爷与张捕头会面后,他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他还特地请小的和几个家丁一起喝酒,席间他感激地对小的说,感谢小的陪伴他这么多年。他还提到,第二天就是他的寿宴,可能会很忙,怕没时间照顾我们,所以提前请我们喝酒。
然而,就在酒宴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一切变得混乱不堪。老爷因此心情低落,认为这个地方的风水不好,于是萌生了再次迁居的念头。他迅速在城南的乡野田间购置了一套房产,并让府里能干活的人都搬了过去。
小的因为腿脚不便,无法干重活,所以被留下来看护院子。就在刚才打更路过夫人房间时,小的发现里面灯火通明,于是好奇地过来看看,却不料看到了夫人……”
老家丁的叙述详尽无遗,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你们家老爷可真是有能耐啊,说走就走,还提前把新宅子都准备好了!”紫儿在一旁冷嘲热讽,显然对老家丁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老爷财力雄厚,自然能随心所欲地实现心中所想,不是吗?”老家丁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金钱力量的认同,似乎在他眼中,金钱能摆平世间绝大多数难题。
我并未深究老家丁言语中的真实性,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胡幽小姐此刻是否在府中?”我的心中挂念着那两件从女尸身上发现的首饰,首饰店掌柜言之凿凿地指出是胡员外亲自定制,而胡员外本人却矢口否认,甚至声称素未谋面。
更添谜团的是,那具曾被我初步判定为胡府小姐的女尸,随着真正的胡府小姐现身而彻底颠覆了我的初步判断。
还有一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便是胡府小姐右手手心的老茧。按常理,一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双手应如柔荑,怎会留下干粗活留下的痕迹?
因此,我对胡府小姐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疑虑。此刻,老家丁就在眼前,我认为从这位见证过胡府诸多变迁的老人口中,或许能探听到更多关于这位小姐的真实情况。
“小姐此刻确实身在府中。”老家丁连忙回应道。
我闻言,目光坚定地对老家丁说:“带我去见你家小姐,本官需要查清一些疑点。”
老家丁面露难色,显得有些犹豫。
“别磨蹭了,赶紧带路!”沈捕头在一旁催促,语气中不容置疑。他很清楚这是我的命令,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执行。
老家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一瘸一拐地领着我前往胡府小姐的住处。我们穿过两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屋子前。老家丁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向里面通报:“小姐,花大人他们来了,想见您一面。”
门扉轻启,胡幽小姐缓缓走出,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宴席上那温柔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责备与不满。她走到我面前,微微行礼,却语气冷淡地说:“花大人,这大半夜的突然造访小女子的闺房,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我并未在意胡幽小姐的指责,而是仔细观察着她的举止。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胡幽小姐的脚下,以及那只长满老茧的右手手心上。我心中暗自思量,试图从这些细节中寻找线索。
“胡小姐,本官此来是想告知你,令堂已经不幸离世。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姐海涵。”我语气平静而庄重,此刻的自已必须保持冷静与理智,才能揭开这重重迷雾。
“什么?娘……”胡小姐听闻噩耗,瞬间震惊失色,紧接着被悲痛淹没,她惊呼一声,便不顾一切地朝胡员外房间奔去。
众人紧随其后,迅速抵达了胡员外的房间。
“娘,您怎能如此想不开?怎会踏上这条绝路?”胡小姐紧紧抱着已经冰凉的遗体,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出,哭喊声撕心裂肺。
老家丁听到这悲怆的哭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被这份深切的悲痛所感染,感到窒息般难以接受。
“小姐,请您节哀顺变!老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您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老家丁强忍悲痛,走到小姐身旁,轻声劝慰道。
“李老栓,娘她心性纯良,若非有人相逼,她又怎会走上这条不归之路?”胡幽此刻已是泪流满面,言语中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愤懑,好像话中有话,暗有所指。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胡幽话中的深意,当即追问:“胡幽,你所说的逼你娘的人,究竟是谁?”我目光锐利,紧盯着胡幽,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还能有谁呢?就是那个毫无人性的胡员外!”胡幽几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生怕我听不清楚似的。
她与胡员外本是骨肉至亲,父女关系本应是血浓于水。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指责父亲的过错,甚至直接将胡员外指认为导致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这一举动,着实令人震惊不已,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