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苏自下了马车,带上面纱,领着闻香迎风就过去了。她把那两兄弟安置在和乐楼,这酒楼原是她母亲姜雪的嫁妆。
谢景苏在边城及笄后,姜雪就划给了谢景苏,此外还有一些田地铺子,想着让谢景苏出嫁前好好学着打理。
这边的主仆三人下了马车就步行了十几步就到了潘楼街,这是京都最有名的商业区。酒楼商铺,珍馐满目,她们一抬头就看见丁字路口的一座大建筑,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两个大字:“正店”。
再走近些,就瞧见气派的酒楼大门,雕花栏杆,门前用木枋扎彩楼,加种种装饰,施朱绿彩画。牌匾上“和乐楼”三个大字,描着金,显得气派异常。门楣对联:“有缘朋自远方来,结彩人从华夏归”,横批“和乐宾至”。
她们一进门就有乔大和掌柜迎上去。
“小姐来了!”
“小姐,您来了。我收到回信就在这儿等您呢。”
“乔大,快带小姐上去。小姐,小的已经备了茶水,果食马上送上去。”
“有劳了,他们人呢。”
“小姐,请跟我来。”
乔大带着谢景苏她们绕过一层的散座,直接去了二层的包厢。
一进门,两兄弟正坐着等,一见谢景苏进来,老一些的少年立马拉着小的,跪下磕起头。
“你们正是做什么,快起来。”谢景苏意料之中,但还是让闻香她们把人先拉起来了。
“小姐大恩,我们俩兄弟,无以为报,今后愿意生死相随,保小姐周全。”
等两少年抬起来,谢景苏才细细打量了一番。大一点的少年,个头挺高的,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配上棱角分明的面庞,许是这两天乔大他们给吃的还不错,比初见时要健壮多了,冷峻的少年感扑面而来;而小一点的少年,偏白的肤色和朝露般的大眼睛,显得秀气十足,跟大的有着一模一样乌黑深邃的眉眼,想来是亲兄弟。
“你们多大了,叫什么?”谢景苏坐下慢悠悠倒着茶,顺嘴问着。
“回小姐,我叫小白,这是我弟弟小古。”
听他这么说,闻香和迎风在后面对视一笑,这两兄弟的名字和肤色莫不是搞反了吧?
谢景苏倒不在意:“那你们姓什么?”
“我们从小被人拐卖,不知道本家姓氏……”
谢景苏一听,生出几分怜惜,人牙子还说是孤儿,明明就是拐来的,但看两兄弟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被卖,只怕几经转手,主人家看他们生了病,又偷偷卖掉了。
“你弟弟怎么了?”谢景苏其实第一次见,就看出这个小少年心智有问题。
小白惊讶地抬头,他问过弟弟,新主人是否问过他身体情况,弟弟说是没有的。
他思量着回答:“我弟他,从小被训练我们练武的人下了药,心智停留在六七岁,但不影响他生活做事,他可以自理,就是不能离开我太久。”
一旁的乔大瞬间出了一头冷汗,他生怕谢景苏生气,这都是他不知道的内情呀,那人牙子什么都没说,这差事办砸了可不得了。
“小姐,您瞧。”乔大想起一物,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盒子,“这两少年功夫好,但少年心气,难以把控,故而人牙子说之前有主人家下了蛊,今后他们若是不听话或逃跑,您扎一扎里面的子虫,母虫自会让他们乖乖的!”
两少年在乔大略自豪的语气里微微一颤,看来是常受蛊虫折磨,有了应激的反应。
谢景苏不由地蹙眉,这也太恶毒了。
但她没有做声,接下盒子,只是交给闻香。
小白有点吃惊,很快又默默低下头,之前的主人拿到蛊虫,为了测试功效,都立马刺激蛊虫来看他们的反应,看着他们痛不欲生,满地打滚才作罢,眼前这位小姐,一见面就救下他们,还请了最好的大夫医治,最好的房间住着。
他难道真的像弟弟说的,是好人?
“人我就带走了,这些天有劳了。”迎风在谢景苏的话头里听出意思,立马递上一袋子钱给乔大。
“哎呦,您瞧您客气的,以后有事儿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帮您尽心尽力……”
谢景苏拂了拂手,就带着人出门回去了。
到了家,自然要让主母过目。姜雪看了人,仔细询问了小白小古,看了他们的身手,才放心让女儿带下去。
“苏苏,我看这个小的功夫了得,只是心智不全,可要好好教,免得以后带出去坏了规矩。”
“娘亲放心,我自有办法。”
一回自已的院子,谢景苏就忙不迭地让迎风和闻香准备吃的,她转过身对远远跟在身后的两兄弟说:“进来呀,坐。”
潇湘阁有个小花厅,里面四季插花,挂名人书画,还染上一点香。想来是谢景苏日常来接待客人的。小白站着不敢随意动,小古倒是探头探脑到处看。
“没事,现在就我们主仆几个,今天是十六,全当给你们补上中秋节了。”
闻香边摆上和乐楼带回的酒菜边交代着:“快坐吧,小姐说了,过节我们关起门来,是可以一起坐在这里的,平时我们就去自已的房间吃喝,除非小姐喊我们。”
“哎呀,你们别傻坐着了,快来!”迎风一把拉过小白,小白下意识想反抗,可对上小姐温柔的眼神,就默默把拉着坐下了,小古一见哥哥坐下,自已也跟着坐在旁边。
谢景苏笑着揭下自已戴了半日的面纱,闻香迎风立马递上水和布给她擦脸。
小白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精致小巧的脸蛋,洁白无瑕的皮肤,樱唇琼鼻,挺翘的小鼻梁上面是一双明月般的大眼。
“这位姐姐,真像仙女。”小古居然说了今天第一句顺溜的话来。
小白忙捂他嘴:“要称呼姑娘,不可乱叫。”
迎风想逗逗他,便问:“你见过?像怎么样的仙女。”
“像画上的。”
一时间,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以后,我给你们加个字好吗?哥哥叫青白,弟弟叫青古。如何?”
小白听了直点头,小古看哥哥点头,也点头,他实在无法拒绝仙女似的温柔主人的任何要求。
“来,干上一杯,以后青白和青古就是自已人了,我除了让你们保护我的安全外,还有一个要求,有什么话别瞒着,有什么事别据着,记住了吗?”
青古就抿了一小口,大呼:“真好喝!”紧接着大灌一口。
吓得闻香急忙拉住他:“这是和乐楼的琼浆,京都有名的酒,甜而不辣,很名贵的,自然好喝。但度数很高,别吃醉了!”
青白吃了一惊,跟着小姐可以这么享受的吗?他曾经听说过这个酒,叫琼浆,据说价值千两。但他还是慢慢品尝,并告诉小姐:“青古酒量很好,轻易喝不醉的。”
“你们喝过其他酒?”谢景苏来了兴致,她其实很是好奇这两兄弟。
“以前在蠡县,我们得罪了主人家的朋友,青古被丢进酒坛里呆了一夜,一点事没有。”
此话一出,房间里落地成针,闻香迎风眼角都湿润了。
青白一看,急忙解释:“我没事的,大家别在意,姑娘,我……”
“没事,你们以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往事不可追,来日尽眼前。我们过好当下,最要紧。”谢景苏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