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苏心里一沉,又是宫中的人?
钱嬷嬷翻看着图案:“这碧霞云纹是后宫的妃嫔器具上常用的,大气典雅,讲究点的贵人娘娘们还会要求花样描金呢。”
谢景苏忙追问:“那具体哪些贵人娘娘会用呢?”
“哈哈哈,这可真讲不清,”钱师傅一笑,“这后宫虽有尊卑之分,那这等纹样的,只要是正二品的嫔妃都可用。若是高门贵女的姑娘手里有,应该是宫里的哪位娘娘赏的了。”
“容景苏多嘴一问,开朝以来都是如此吗?我看着也不是什么龙凤的特别象征之物,怎么外面的铺面都看到?”
“姑娘不知,这花纹本也是通用的,据说先朝有位貌若仙子的虞淑妃性格孤僻,被先帝不喜,但一日得了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孔雀羽锦衣,华美异常,她穿上跳了一舞,重获先帝宠爱。后来妃嫔们都纷纷效仿,这花样就留作御用了。”
“这样呀,这真是可惜,我还想着精巧,也买一个来,想来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姑娘,你的福气大着呢!这点子花样算什么,老奴有独门的手艺,给姑娘做件更好的!”
“那太麻烦嬷嬷了,你还在病中,怎么好让你辛苦。”
“哎呀,姑娘这话可折煞我了,谈什么辛苦。”
谢景苏忙推脱,奈何钱师傅坚持。
“若是真要做,我求嬷嬷一件事。”
“啊呦,姑娘这话说的,我怎么配得姑娘一个求字,姑娘尽管说。”
“我这里有个镯子花样,请嬷嬷得空给我制一个。嬷嬷,看看,可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老奴从小小的典衣做起,在宫内熬了十年,才当上了司衣,这点功夫还是有的。”钱师傅说起这个就摆摆手。
“那嬷嬷请好生歇着,我不急得要。”
谢景苏拢了拢斗篷就要离开,钱师傅一家簇拥着把谢景苏送上马车。
钱师傅的儿子媳妇拿着糕点出来,硬塞到闻香手里。
“姑娘来,我们都没用好茶好饭招待,这是年节里铺面上卖的最好的糕饼,特地挑了些好的,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谢景苏让闻香收了。
“哪里的话,铺面那边我看了账,今年不错,也是你们经营好。天冷,快回吧。”
钱嬷嬷连连点头:“是,是,多谢姑娘记挂赏赐,还劳烦帮我问候夫人。”
谢景苏的马车行驶出去没多久,天就开始落雪了。
下雪后,街上的人倒是多了好些,谢府的马车穿行在热闹的长街,隔着帘子也能听见外面的嬉闹叫卖。但那股欢乐的年节气氛却好似进不到马车内。
谢景苏在嘟嘟前行的店马蹄声中小憩,却梦回那幕她最痛心的场景里去,可这一次她不是局内人,更像旁观者。
她的魂魄好似羽毛般飘起,穿行过一个光明的世界,那些身边欢愉、悲伤、胜利的人事物都飞快的闪过。
再睁眼,看到是就是她死那天被关的柴房,她想去触摸当时自已的孕肚,却发现自已如同虚影,什么都抓不到,耳边却清晰的响起那段渗人的谈话。
“这个药下到她的饮食里,不出一炷香,立马落胎!”
她没法推开门,看清讲话人的模样,却从门缝里清楚地看到那人手上的瓶子,这瓶子的样子正是刚刚在钱师傅家拿出来的。
谢景苏的脑子回忆着:
对了,这是我脑子里闪过多次的画面,就是这个药害了我前世的孩子。
还有这个人手上的镯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戴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姑娘?姑娘?姑娘——!”
闻香?
她声音好像在天的那头传过来,越来越近,可是我看不见她,也抓不到她。
“姑娘!姑娘!快醒醒。”
闻香眼见马车都到府门口了,自家姑娘半天没有下来,于是喊了两声,还不见人出去,进马车一瞧,姑娘睡着了,可好似在梦魇。
眉头紧蹙,额头冒着细碎的汗来,一双小手死命抓着靠枕,闻香急忙把人摇醒。
醒来的谢景苏还是一脸懵圈的状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没事,没事,我刚刚,小憩了一下,不小心睡过去了。”
“姑娘缓缓,再坐坐?”
谢景苏摇了摇晕乎乎地脑袋,努力把自已从前世回忆中彻底抽离。
“没事,一下就好……闻香,你信不信前世今生的说法?”
她突然问出这一句,闻香和迎风是她除了父母兄弟外,最信任的存在了,而且也不怕她们真的如此猜疑说出去。
闻香微微一愣,还以为姑娘被噩梦吓倒了,连忙安慰。
“姑娘,这世上若有神明,必有鬼怪,前世今生也是有可能的,但现在青天白日的,不怕,只是梦罢了,都是假的,不用怕。”
“嗯……”
是梦吗?那般真实的疼痛,那股在自已肚子里的跳动,那些自已熟悉的声音,那股心里的恨,都是真实的,那不是梦。
我也不会怕。
谢景苏边想着,边借着闻香的力道,摇摇晃晃地下了马车,走路还是有点飘忽。四围的寒风凛冽,一下子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刚进了门厅,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姑娘回来了啦。”
迎风欣喜地迎了出去,许是冷起来了,迎风给自已加了一件厚实灰鼠褂,一圈毛领衬得她机灵可爱。她欢喜跑来,但一握自家姑娘的小手就觉出不对来,明明坐马车,却比她在外面待过的手还凉,仔细一看,姑娘的脸色也不对。
“呀,我们姑娘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可是有什么事?”
谢景苏笑着摇摇头。
“没事儿,打了个盹,梦魇了。我去躺着歇歇就好。”
“好嘞,我陪姑娘进去。”迎风忙站到谢景苏了另一边,跟着闻香一道,把人扶进去。
“对了姑娘,刚刚公主府送来帖子邀姑娘你一聚。”
“我?”
迎风点点头,拿出娟秀小楷字样的折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