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返回府中的萧晏城却没一点清闲。
先是处理了军务,再是研究了最近的都城布防,之前风鸣之事,他可不想再见到一次,所以严令彻查之余,还抓了一把城防军纪,顺便派人去追踪了一下当时风鸣人入城那日时何人守门,亲自询问了细节。
“你说,当时看到的是宫里的印?”这是萧晏城没想到的。
“是的,小人绝无半句假话,小人之前任职过宫门守卫,对出入内宫的通行令再熟悉不过,这是不会看错的。”
复命的军士是有几分眼熟的,这话也是可信。
萧晏城不禁对宫墙那头产生了诸多猜测。
“你先退下吧。今日之事,谁问起你都要说不曾讲过,这许能保你一命。”萧晏城交代道,他心中有猜测,但还未验证。
月初端了茶:“王爷,不早了,先歇吧。”
萧晏城默许,掐掐自已的眼角,挥手遣退了众人,准备起身收拾自已,却瞥见自已配剑上的吊坠,他今日以赠衣的机会,私心地把同款形状花纹的玉做成禁步送给谢景苏,跟自已剑坠是外形一模一样,只是自已的是玄石,她的是白玉。一黑一白,一阴一阳。
他从前竟不知自已能为送一个小物,计划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禁暗自嘲笑一番自已。
摸着吊坠,不禁想到,今日谢景苏穿着新衣出来的那一刻。
那是午后的微风袅袅,初夏的阳光还不算猛烈,透过窗台片片碎碎地落在地板上,光里还飘着一些丝丝细闪,细看之下,然后让人迷醉其中。
有双素色女鞋迈着轻快的步子朝他走来,耳边响起的是禾娘的大嗓门:“快,瞧瞧,我这衣服做得不赖吧,我就知道很合身!真是太美了,姑娘~”
这是闽南有名的雪花绣。
为何名为“雪花”?据说能绣出雪花般的光泽,这些精美的图案,在米黄的妆花底裙上绽放,外面配上薄罗长袍,那跟他同款的月白色腰封把盈盈一握的小腰束起,雪白的肌肤,秀美的容颜,略带一丝英姿的眼眉,宛如神女下凡一般。
萧晏城向来不怎么喜欢使用那些辞致雅赡,但此刻他真觉得那些“仙姿玉貌,华如桃李,艳色绝世”的辞藻都不足以形容眼前人。
“瞧殿下都看呆了呢。”
听到禾娘的打趣,萧晏城方觉得自已丢了脸,直说见笑。
谢景苏倒也不推诿,大大方方地收了衣服,客客气气地道谢。
萧晏城知道她这一世肯定也不容易,前世的记忆折磨着她,她一定不好受。
自已丝毫不介意现在景苏的疏离,毕竟自已当年若是多一份执着也不至于失去她,这一世自已定当全力以赴地爱她,护她。
而同一个夜晚的薛府,此刻就不如以往太平。
薛母被薛慕真和薛则行俩姐弟以参加诗词集会为名,磨去了不少银钱,自已又打肿脸充胖子在伯爵府大手挥霍,想给大女儿挣个面子,事后再找她报销,不料薛慕月告知她最近手下的铺子遇了敌手,一时盈利不足,这下好了,薛府算是遇财务危机。薛母左思右想还是把主意打在谢家身上。
身边的嬷嬷劝她不如直接跟谢夫人姜雪摊牌,让她知道自已有把柄在手里,还不乖乖地把十里红妆的女儿送上门来。
“不行,这事我虽是亲耳听说,但没有真凭实证,现在跟她摊牌,免不得砸了婚事,到时候这钱篓子哪里找;得等谢景苏进门,寻了机会拿到姜雪当年的定情信物,方可死死抓住她,还能抓住宫里那位。”薛母的眼睛贼溜溜地转,心里打了满满的算盘。
她仅凭一次入宫,就得知了皇帝的情谊,加上和姜雪闺时之密,基本就确定皇帝对姜雪念念不忘,她就时不时给陛下透露一些姜雪的闺阁小事和日常动态,全靠这些,才免了这次大女儿搞砸的计划,不然这引贼人入京的罪名,怎么担当。
“那宫里那位……”
“嘘声!莫再提宫里那位,已经传了话出来,再敢妄议,就是脑袋的事儿了。还是把主意放在谢府身上看看吧……则行呢?叫他过来。”
嬷嬷领了命,转身出去。
对薛府的处置迟迟没有下来,李辅国也再未提及传唤薛则行一事,这让谢家兄妹奇怪不已,而且谢景瑜发现连军中的父亲也不知道此事,看来是被人压下来了。
正好这日宸王萧晏城相邀,到了他府上一叙,谢景苏猜就是为了跟他们讲这件事的。
“我想你们应该也发觉不对了。”萧晏城喝着茶,看着来到的兄妹二人。
谢景瑜不解,一屁股坐下:“我前些日子跟父亲在军中交接,试探了他的口气,他居然一点不知风鸣的异动,想来陛下没有安排任何应对之法。”
“是。”萧晏城抿了一口茶。
“为何?风鸣如此大胆,又跟皇城中人勾结,若是放任,必有大祸,就该彻查……”谢景瑜有点激动起来。
“瑜兄,能让首辅大人都不再追查的,你我又如何能再要求彻查呢?”萧晏城眼底透出一丝无奈。
谢景苏已经猜到一二了。
“首辅大人那日不是说要回复陛下吗?”
“看来是陛下的意思了。”谢景苏接话道,她盯着萧晏城,试图在他身上看到点其它情绪,“陛下想压下此事。”
萧晏城回应她的目光:“是。”
谢景瑜不解:“为何?”
“这点我们暂时不得而知,我前些日也去请安时打探过这事,父王只有一句‘自会处理,莫要插手了。’至于结果嘛,你们也看到了,什么都没发生。”
萧晏城其实隐瞒了一件事,当天他询问的那位守门军士不见了,他暗暗找人寻过,还是了无音讯,估计凶多吉少。
“陛下都开口了,你我就不要多费力气,当此事没有发生,不可再提。”萧晏城提醒道,“你们最近离薛家的人远一点便好。”
谢景苏皱眉:“这薛府有何能力,得此庇护。”
她差点被暗算,怎么会轻易揭过,前仇旧恨总要清算,但薛府居然有皇帝兜底,这点她也没想明白,看萧晏城的样子,估计也对此疑惑不解。
但这位当今皇帝陛下,早年可是弑兄灭弟得的皇位,也有过鼎盛的治理,但现在年纪越大疑心越重,这种情况自然不能让萧晏城当面去问。
萧晏城好似看透了景苏的想法,对着那双大眼认认真真回应道:“别担心,我会搞清楚的。”
谢景苏有点无法直视这眼神,太过直接又温柔了。
“嘿——嘿嘿!”关键时刻还得是大哥,谢景瑜扬了扬手打断,“嘿,我还在这儿呢。”
“那要不要我也跟你保证一下?”萧晏城语调立马低了个八度。
“大可不必。”
谢景瑜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