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言辞恳切,讲到早些年深受老太太的照拂,他们孤儿寡母才得以如此宽裕,老太太现今去了,她实在想来祭拜一番。”
姜雪有点为难,权衡不下,在谢随之归家后谈起这件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记得母亲的恩情,来祭拜,我们自然欢迎。”
谢随之对薛府其实没什么印象,倒也谈不上好坏。
谢夫人姜雪点点头,随即回了帖子。
潇湘阁接到消息时,谢景苏正在研习双陆。
这是这些年京都盛行的一种棋具,用于博戏,深得最近世家小姐们的喜爱,棋盘为长方形,长五十二点八,宽二十五点四,涂黑漆。棋子呈锥形,尖顶平底,中有束腰,分黑白两色,各十五枚,还加两粒角质骰子,由下棋两方轮流掷骰子决定步数。
谢景苏停下手里的棋,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
她猜到薛家此刻急不可耐,想来最近是家里的钱被两个不争气的姐弟挥霍得差不多了。
“小姐,我听说外面不知道怎么传出的话,说我们要与薛家结亲,说得有鼻子有眼得。”
闻香听迎风这么说,有点不满:“这些人怎么空口白话的乱说,老太太刚去,小姐守着孝,怎么就说亲了?这不是满大街告诉人,小姐不孝吗?”
迎风不像闻香是家生子,但孝道规矩谁人不知。
“小姐守孝,现在就来议亲,是不是太心急了,到底是谁传出这种话,要是我知道,我非撕了他!”
谢景苏笑了:“只怕你还撕不动,他们脸皮可比城墙还厚。”
“小姐,你知道是谁?”
谢景苏站起身查看了窗台的绿植,寒冬的到来已经让它没了往日的光彩,摸了摸那瘦弱的叶子,把它往阳光处挪了挪。
“谁家这时候上门,就是谁家放出的风声。”
“薛家?!”
闻香和迎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了出来。
“可小姐,她们家为什么盯着你,全京都这么多的小姐贵人。你又戴着孝,就算讲了亲,三年内也结不了。”
谢景苏正想回答闻香的话,门外响起一阵吵闹,她仔细一听,不正是她的两个双胞胎哥哥嘛。
“我现在就跟娘说,把人打出去!”
"你看看你,又这么冲动,大哥不是说了让我们来问问小妹的意思吗?"
“这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得跟板上钉钉一样,这不是逼小妹应下这门亲吗?”
“这薛家来得奇怪,这薛夫人更是,现在居然赖在门厅……”
“二哥,三哥。”
谢景苏笑吟吟地走出来,看起来丝毫不知情的样子。
“苏苏……”谢景仁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景苏正色道:“我都知道,我去见那位薛夫人。”
走在回廊时,谢景苏已经看到薛家送来的东西,摆满了门厅前的院子,不知道的人真的以为他们今天就定亲呢。
“母亲。”谢景苏在正式的场合是不撒娇的,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把谢家嫡小姐的大气做足了。
“女儿呀,刚刚薛夫人拜祭了老太太后,送来了这么多东西,说是求薛家三郎跟你相看……”姜雪有点难为,因为薛夫人开口只是求相看,但这阵仗摆明了答应下来就是要定亲的意思。
“薛夫人安。”
谢景苏一点不瞧满地的礼盒礼箱,彷佛看不上一般,只是盈盈一礼,淡淡问:“薛家三郎可心悦我?”
薛母没想到谢景苏如此直接,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我那小儿,那天远远看了一眼姑娘,茶饭不思,老身也不求能攀上谢大将军府,只是为小儿求个相看的机会。”
“薛夫人言重了,薛公子霁月清风,我虽不相识,但也在京都这些日子里听说过。只是相看,有何难,母亲,我愿意相看。”
姜雪也没想到谢景苏答应得这么快,刚想出口提醒。
谢景苏紧接着说:“《礼记·曲礼上》:'祖父母终,曾孙百日内不食肉'。祖母生前对我广怀备至,我虽临近婚嫁,但也愿意为祖母守孝,故而百日孝必不可少。再说祖母最疼我这个孙女,我年龄也尚小,守个三年之丧也是理所应当的。”
薛母立马给旁边的妇人一个眼色,想来是被薛母拉来帮腔的。
“谢小姐大孝,但是这些年京中习俗多有更迭,如果孙女已满十岁,守孝时间为六个月即可……倒不用三年这么久。”
谢景苏走到这个妇人面前微微行礼:“想来夫人也是京中世家高门出身,肯定知道我朝祖制'百善孝为先',且不说京都这些日子的习俗变化,各家有各法,既是谢家的长辈过世,肯定也是按谢家的习惯来守。我父亲辅国大将军,哥哥又都在军中有要务,常年征战在外,我既不能帮着父兄分担外界的辛苦,自然要帮他们顾好内宅的事,也是让母亲可以安享晚年。”
“可女子终是要出嫁的,三年……可不耽误谢小姐如花时光了,外面都传小姐美貌端庄,各家都想结亲。谢小姐今天推,明日推,只怕不好……”
“薛夫人今日不是来问可否相看吗?”谢景苏面不改色,“我这不是答应相看了吗?我何时推了?难道夫人来,本就打着别的主意?”
一时谢家门厅的气氛静得诡异,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薛夫人身上,薛母尴尬地笑了笑。
“母亲,既然相看,就要挑好时候,好场合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姜雪点头道:“自然,现下百日孝都还未出,实在不适合出席聚会的场合。等过些日子吧。”
薛母客套几句,带着人正想离开,却被谢景苏叫住。
“薛夫人留步,您对祖母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东西自然不能收,祖母是一向崇尚简节,我们怎么好违背其本志,传出去祖母的名声要何处呀;若是为着我的相看,更是没必要了,如是为了相看,谢府就要对方怎么多的礼送上门,那谢府的门槛也抬得太高了,我是万万受不起的。”
薛母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但立马被笑意掩盖:“谢小姐说的是,我本就是为了老太太的祭拜,怎么好丢了老太太的脸,是我欠考虑了。”
姜雪起身,亲自把她们几人送到府门口,刘嬷嬷故意在门口大声感谢薛夫人对老太太的感念,让一些百姓听到,纷纷开始议论。
“我就说不可能是讲亲,人家老太太去了才多久……”
“那之前谁说谢府应下薛家的亲事?”
“谁说,你家猪告诉你的?没看见东西都搬回去了?”
“要是定亲的彩礼,若是搬回去岂不是被拒,人家主母还特地送出来?我看就是给老太太的,你们一个个一看礼盒就以为是彩礼……”
众人散谈了一会,都无趣地散了。
薛母回府的马车上脸色阴沉了下来,对着自已心腹的婆子说:“我之前以为这丫头是个花瓶,没曾想,是个鬼精,谢府这块骨头可不好啃呀。”
“夫人,莫慌,京中又不是只他们谢府一家有闺女,我们之前也是以为好拿捏来的。若是不要拿下,换其他人家也是一样的。”
薛夫人微微稳了心:“我儿一表人才,京中钦慕他的可不少,等明年春闱中第,有的是名门贵女……眼下就是这个家里的钱呀……”
薛母叹了口气,吩咐马车绕去了江伯爵府。
送走了薛夫人一行人,姜雪总算舒了口气,立马拉着谢景苏的手。
“苏苏呀,得亏你把她回了,娘要是知道他们会来这一出,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帖让他们上门来的。不过薛家三郎人是不错,出殡那日,他一路跟到郊外,是个克已复礼的孩子。。”
谢景义哼了一声:“薛家三郎?我见过,瘦得跟个鸡仔一样,一副粉面小生的样子,怎么保护苏苏?”
谢景瑜招呼兄弟和妹妹坐下,认真地跟谢景苏确认:“苏苏,你真要相看那个薛家三郎?儿女大事,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家中肯定以你的意见为主,我们绝不勉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