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景苏吃了一惊,连披风都来不及解,急急匆匆赶到烟蔼轩,一进门,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满满一屋子的人,仿佛在表达着是大事即将发生。
“祖母?”谢景苏走过低头叹息地二哥三哥,走过在角落里擦泪的母亲,走过平时照顾祖母的嬷嬷,她正在掩面哭泣,走到正在把脉的大嫂前。
她紧盯着面色惨白的祖母,明明昨天祖母还跟她开着玩笑,说自已想要看她出嫁,只怕等不到……
她当时还怪祖母瞎说,祖母肯定能长命百岁,结果才几日的功夫,祖母就跟抽干了精力一般。
“嫂嫂?”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不行呀,老太太怕是挺不过去了。”
“怎么会?!祖母昨天都好好的!”
“我已经派人去请师兄了,希望他能有办法。”
唐清月看着谢景苏的眼泪如水珠般滚落,自已也情难自禁。
白赤华赶来时,老太太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脉息微弱沉滞,元气散尽,加上气血循行缓慢,已经是没有回天之力了。”
“师兄,就没有……”
“清月,我看了药方,你也是尽心尽力调节着老太太的身体,可是老人家已经油尽灯枯了。”
谢景苏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她明白祖母就算逃得了今生家族没落的苟害,也逃不开生命消耗的规律。
白赤华和唐清月这两天使出浑身医术,用药把祖母吊住,只希望她能坚持到谢随之谢景瑜父子俩回来。
终于 ,在第五日的清晨,两匹快马从城门处过来,马蹄飞扬起一片尘土,还未落下,马蹄声已远去。
“母亲呢!”
“祖母呢?”
翻身下马的父子俩,几乎是冲进府里的,烟蔼轩此刻如同那日一样,乌泱泱站了 一片人。
老太太今天意外的坐起身来,大家心照不宣,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只希望给老人家最后一个笑脸。
“回来啦”
老太太今日收拾得当,知道自已的儿子归家,笑颜盈盈。
“怎么还像小时候一般,跑得满头大汗呢?”
老太太拿出手帕,仔细地给儿子擦拭额头的汗珠,如同儿时一样。
“阿母……”
已经是位极人臣的谢大将军,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他知道母亲一生辛苦,幼时见过父亲宠妾灭妻,母亲虽贵为大娘子,却处处被压一头,为了他,没少受委屈。好不容易自已出息了,却远赴边城,让老身子骨跟着自已流离奔波。
现在自已总算回汴川,以为让老人家可以享清福了,谁曾想……
“儿呀,雪儿,你们来!”
老太太笑着招招手,打断了谢随之的思绪。
她拿出一把纸,细数着这是哪间铺子,这是哪家田产,本来好一些早年就交给姜雪打理了,老太太手里只不过是一些京郊的。
她拿出一封书信,握住谢随之的手:“随儿,这是你父亲临走前写给我的,那时你还小,现在我留给你,里面有你父亲的话。你将来无论身处何位吗,掌多大的权,都不能忘记你父亲的教导。”
“雪儿,你自幼养在我身边,我是眼看着你从这么小长大,这些年随之南征北伐,谢府全靠你打理,母亲谢谢你。以后,谢府更是要靠你这个主母当家,你一定要爱惜自已,保养自已,知道了吗?往日不可追忆,来日才光明灿烂。”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家里很多事她都看得明白。
此时的这话,也是谢景苏多年后回忆起来才想明白的。
二听了这些的姜雪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擎着泪直点头,她心里早视老太太为母亲,从小缺失的母爱,都在老太太身上得到了救赎。
“初儿,清月,你们来,祖母给你们好东西。”老太太又叫了谢景瑜夫妇俩,给了谢景瑜一对护腕,给了唐清月一本书。
“祖母知道,初儿如你的祖父一般,忠君爱国,但刀剑无眼,战场的凶狠祖母是见过的,这是祖母还看得明时做的,想着等你生辰再给,看来是要提早了。”
“祖……母……”
谢景苏看着从不轻易落泪的大哥,已经成了一个泪人,想起小时候练功,大哥最刻苦,但父亲也对他最严格,每每练得一身伤,祖母都默默拿着药等在一旁。
她从不干涉谢随之夫妻教育孩子,也不会因为隔代亲刻意去维护,只是在他们受罚或是练习后暖心安抚。
“清月呀,这是祖母的红宝石头面,是我当年的嫁妆,一直放在老宅,前些日子刚拿回来。你那时嫁给初儿是在边城,太简单了,太委屈你了。”
“祖母,你说什么呢!能嫁给景瑜,成为谢家人,是我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呜——”
谢景义再也忍不住,偏过头去哽咽。
“祖母看看,我的小哭包在哪儿呢?”老太太招手,景仁带着哭烂了的景义上前。
两兄弟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老太太是帮着养育到他们成年的,一对双胞胎从小没少闯祸,姜雪心有余力不足,也都是老太太在旁帮衬着。
“你们两个皮猴,现在眼见也成大小伙儿了,真好,祖母看着你们,都觉得自已年轻了不少……”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喘,一帮人忙着顺气和喂水,都被老太太拒绝了。
“没事,咳咳,你们兄弟拿着,这是一对玉,就像你们二人,分而为点,合而为圆,以后要兄弟齐心,凡事好商好量,不能动不动就打作一团……”
“我们谨记,祖母……”
谢景苏领着润儿默默凑上前,她看着祖母已经没有力气喊他们了,但眼神还是朝他们看了过来。
“祖母……润儿,快喊太奶奶。”谢景苏把小润儿举了过去坐在祖母床边,平日里多闹腾的小人儿,现在似乎懂得了一般,乖乖倚在祖母的被子上。
“太奶奶~”
润儿奶声奶气地喊道:“你好好吃饭,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润儿带你去买糖吃。”
童言无忌,但童言真诚。
润儿的一句,让全屋子的人听了都绷不住了。
倒是祖母笑了,摸着润儿的头,指了指墙上,身边的嬷嬷立马心领神会,上去取了下来,递给润儿。
“这是你祖父建功立业的配剑,当年就是用它斩奸佞,成大事……”
润儿懵懂地接过配剑,沉重的剑身加上剑鞘,让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时拿不住,姜雪忙上前稳住他。
“我呀,一生顺遂,没有什么遗憾,真要说,就是没能亲眼看着我们的苏苏出嫁……”祖母终是最放不下这个小孙女。
“苏苏,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