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三的时间太久了，
王方晴已经记不得很多同学了。
更何况，年轻稚嫩的面孔，本来就和被时间冲刷过的社畜面孔相去甚远。
能认出同桌，王方晴主要靠的是座位。
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站在过道上的女同学，王方晴就毫无印象了。
就在这时，同桌突然扭头说：
“朱丽丽，你这次模考‘又’没考过王方晴吧？”
王方晴秒懂。
这是学习对手吧？
但，王方晴自问学习不是数一数二，
应该不至于有人想着超越她这个中等生吧？
同桌又转头回来，单手放在嘴边，
说悄悄话一般，贴心地给王方晴补充说明：
“朱丽丽一直自诩是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班花。”
王方晴抬眼扫了一下朱丽丽。
这位班花细眉细眼，说不上多惊艳，
但鹅蛋脸白白净净，加上她仔细整理过的刘海和鬓角碎发，又梳着高马尾戴着夸张的头花，
让整体的美貌度高了几分。
用未来的词形容，就是氛围感小美女。
同桌继续尽职尽责地科普，
“但是，最近风传的男同学间的班花投票，她只排到了第二。”
美女嘛，肯定是“第一”值钱，不管前面的限定词是什么。
没看书里都是说什么“江湖第一美女”么？
哪有说“江湖第二美女”的？
朱丽丽的郁闷可想而知。
王方晴倒是觉得这不算什么，
“投票是非官方的吧？有没有这回事都不知道呢！”
同桌比了个大拇指，说：
“不愧是得票第一的人！这气度，没谁了！”
“啊？”
王方晴是真没想到。
她竟然是野榜的得票率第一？
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这也不能怪王方晴。
上一世，王方晴沉浸在原生家庭和养育家庭的旋涡中，自怨自艾，压根没心情去关注别的事情。
重来一回，王方晴哪怕知道了，凭着多出来的十几年的阅历，也不会当回事的。
这都是朱丽丽自已的事，关她王方晴什么事？
是以，王方晴很事不关已地回应：
“又不一定是真的。她拉着全班同学来一次班花投票，不就行了？”
“噗！”
同桌憋不住笑了，
“你这是要逼死朱丽丽吗？真要这么做了，她的脸往哪放啊？”
“而且，万一投票结果出来了，她又不是第一，不更尴尬？”
“那可真就成笑话了！”
王方晴：“反正也不重要。”
一个班花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除非是惊为天人的美貌，不然还是靠学习改变命运比较靠谱，成功率明显高多了。
王方晴轻描淡写地下结论，
“高三，还是学习最重要。”
哪知，同桌的双眼弯成了月牙，整张脸像极了小黄脸滑稽表情。
她很知道分寸地把手放到了嘴边，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
“这次模考，她‘又’没考过你！”
王方晴总算懂了。
合着就是班花投票搞出来的恩怨？
投票没比过，就比学习？
这样想，竟然有一丝丝合理！
高三嘛，不比学习难道比美貌吗？
王方晴边听同桌科普，边点头。
总结一下，朱丽丽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智慧全都输给了王方晴。
所以，朱丽丽自动锁定了王方晴为对手。
同桌对着王方晴感叹，
“你还真是没放过她，好歹高抬贵手，超过她几分就行了，不要超她几十分啊！”
被两个人集体忽略的朱丽丽要站不住了，
“喂！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可一直在听啊！”
同桌非常腼腆地笑了笑，
“知道你听得见，所以我才做个手势，意思一下是‘悄悄话’啊！”
“这不是显得礼貌多了吗？”
很显然，同桌也没放过朱丽丽。
朱丽丽气得白嫩的脸都涨红了。
如果是真正的少女时期的王方晴，或许对小女孩之间的小打小闹很上头，陷进去了就出不来。
但现在的王方晴是套着嫩皮的老腊肉，多年的社会的毒打已经让她免疫很多事情了。
王方晴抬手看表，叹气道：
“行了，赶紧看会书吧！早自习时间都要过了。”
她表现得是如此得淡然和平静，以至于同桌和朱丽丽都惊讶到了。
朱丽丽甚至更生气了，
“好啊，王方晴，就你装清高呗！装什么装！”
想起今天在学校的新闻，朱丽丽更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得意，
“现在谁不知道你家里是农村的贫困户？放这是装给谁看的？”
王方晴的眼睛已经重新盯着数学公式了，嘴上非常敷衍：
“是是是，我是装的。”
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早就不爱与别人争辩了，
尤其还是无意义的争辩。
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在王方晴看来，朱丽丽坚持和关注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朱丽丽却只当王方晴怂了，更要乘胜追击：
“哼！什么知识分子家庭！以往给自已安排的人设还真够虚荣的。”
“是不是你亲生爸妈要把你领回去种地了？”
王方晴根本都没听朱丽丽说了什么。
她翻了一页书，嘴上念叨着，
“啊，对对对，是这样。”
“我可听说了，农村又脏又臭，一大家子一堆人抢饭吃，上厕所都没冲水马桶！”
“啊，对对对，是这样。”
“天不亮就下地干活，等过了18岁，就被随便卖给大龄光棍换彩礼！”
“啊，对对对，是这样。”
“什么班花啊，成天风吹日晒的，没几年就是农村妇女了！”
“啊，对对对，是这样。”
王方晴一直像复读机一样回应，终于让气焰嚣张、觉得自已占上风的朱丽丽发现不对了。
“王方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对对对，是这样。”
看不上朱丽丽的同桌也看不下去了。
同桌戳了戳王方晴，又拿手抽了抽王方晴的数学书，
“呃……晴晴，你要么理一理朱丽丽？”
书上的公式晃动了，王方晴才撇头看向同桌这个罪魁祸首，问道：
“嗯？什么？”
同桌没说话，伸出一根手指，朝上动了动。
王方晴的目光顺着同桌手指的方向一路向上，
看到了朱丽丽仰着的脸，以及对着她们的鼻孔。
王方晴又确认了一遍，
“要我说？”
同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方晴叹气，
“好吧，那我就说了。”
她看向朱丽丽，一脸认真地说：
“你的鼻屎掉出来了，一直在鼻孔边晃来晃去。”
三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