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与岑婆步履匆匆,终于赶回。二人尚未喘息平定,便有内侍前来传旨,令李莲花即刻入宫觐见。李莲花甚至无暇与方多病言语,便被内官带走。待方多病回过神来,场中仅余他、岑婆与药魔三人。
“师祖婆婆,李莲花不会有事吧?”
“放心,相夷而今已恢复全部功力,皇宫大内亦能出入自由。况且,皇帝现今已至弥留之际,想必最不愿相夷出事。”
闻得岑婆宽慰之语,方多病稍感心安。
“我们等在此地亦是徒劳,师祖婆婆,不若我等也入城罢!”
岑婆颔首:“如此甚好。”
得岑婆首肯,方多病拉起尚在潜心钻研的药魔,与岑婆一同入城。然而,甫至城门,却见大门紧闭,城上士兵皆身披甲胄,手持弓箭,似是随时准备应战之态。
“城外所来何人,速速止步,莫要怪我等刀枪无情。”
此时,一将领模样之人行至女墙边,高声喝道。方多病挺身而出,自报家门。
“我乃户部尚书之子方多病,此位乃是当今太子之师母,我等有要事进城,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原来是方大人府上公子,还有这位前辈,末将多有得罪,实不能放诸位进城,还请方公子海涵。”
方多病尚欲再言,岑婆却将其拉住,冲他摇了摇头。方多病打量了一番城门处的防御,又思索了一番已方三人的实力,深知确实难以硬闯,只得与岑婆一同转身离去,自然也未忘记沉浸于药方之中的药魔。
方多病等人被关在城外,李莲花对此浑然不知,此刻他已抵达皇帝寝宫。寝殿门窗紧闭,想必是设有地暖,室内温暖宜人,然药味浓郁异常。
皇帝床前已立有数人,观其服饰,应是一位宗亲、两位丞相,另有一女眷,观其年岁,当为太后娘娘。太医正为皇帝切脉,现场静谧无声。李莲花立于人群之外,默默观察。
一盏茶后,太医终是放下切脉之手,跪地伏身,身躯颤抖如筛,半句言语亦不敢出。显然,皇帝状况堪忧,太医恐遭在场权贵迁怒,不敢道出实情。
太后见此情景,岂有不明之理。须臾,泪水便潸然而下,哽咽着问太医:
“章太医,你据实以告,哀家赦你无罪。”
其余人见太后开口,亦一同追问。
“是呀,陛下究竟怎样了?章太医,你莫要再抖了,速速道来!”
章太医跪地叩头,身体微颤,沉声道。
“陛下,陛下,药石罔效,已然无力回天了。”
言罢,章太医便颓然倒地,心知自已怕是难以踏出这大殿了。
太后闻此,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亦烟消云散,人扑至榻上,紧握着皇帝的手,泣不成声。
“我的儿,我的儿,你这是要让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怎如此狠心,抛下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婆子……”
其余人等,不论心中作何感想,面上皆是一片肃穆,见诸多大人物神色有异,殿内的宫女太监亦皆低头跪地,须臾,大殿上哭声一片。
李莲花见众人皆因皇帝病重难治之讯而神思不属,未曾留意他已在此伫立多时,遂沉声道。
“我有法可令陛下暂醒片刻,未知太后娘娘可否容在下一试?”
李莲花一言,众人悚然惊醒。
“你是何人?本宫素未谋面。”
太后凝眸望向李莲花,李莲花跪地叩拜,朗声道“在下李莲花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李莲花施礼之际,太后身侧的近身女官轻声于太后耳畔道出了李莲花的身份。
“原来你便是皇帝所寻之太子,起身罢!”
“谢太后。”
“你言你有法门可使陛下苏醒,可有胜算?”
“回太后,在下所修功法殊异,可激发人之生气,有七成把握可令陛下转醒,然我并不通医道,陛下所中之毒还需仰仗太医院之太医。”
太后颔首,神色凝重地凝视着李莲花。
“太医院那帮庸才,若有能耐也不会致使陛下毒侵肺腑。既是你能令陛下苏醒,哀家准你放手一试。”
两位丞相与宗亲皆不敢承担此责任,亦不愿太后病急乱投医。遂皆拱手施礼,齐声谏止。
“太后,切不可呀!太子殿下不通医术,此举实乃轻率,不可轻易试之。”
……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陛下如今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灵,让太子一试又有何妨。太子,你大可放手施为,本宫赦你无罪。”
众人见太后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纷纷让开道路,好让李莲花能够靠近皇帝。
李莲花见皇帝面色如死灰,呼吸几近于无,显然中毒极深,他虽不知扬州慢对皇帝是否有效,但也只能孤注一掷,否则这皇帝之位可就真要砸到他头上了。
李莲花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帝,找准穴位,将扬州慢的内力缓缓输入皇帝体内。太后和其他几人皆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李莲花和皇帝,生怕皇帝有个万一。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李莲花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地放下皇帝。太后身旁的人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莲花。李莲花轻声道了谢。
“太子,陛下状况如何?”
李莲花为皇帝掖好被角,以防受寒。继而起身,躬身施礼。
“回太后,幸不辱使命。陛下约莫半个时辰后便会苏醒。只是,”
李莲花以内力探察,惊觉皇帝已至弥留之际,怕是难以撑到药魔研制出解药之时了。望着太后那因年老而憔悴的面庞,他实不忍将这残酷的事实告知这位皇朝最为尊贵的女子,她的爱子即将离她而去。
太后见李莲花言辞闪烁,心下愈发焦灼,遂趋前攥住他的手,沉凝问道:
“究竟怎样了,你如实道来。哀家尚可承受。”
“在下才疏学浅,或许是我误判了。我以内力激发陛下体内生机,却惊觉陛下残存的生机寥寥无几,即便苏醒过来,也仅够交代些许后事。而后便……”
李莲花未竟之语,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皇帝此番若能醒来,无非是回光返照,而后便是魂归幽冥,再无苏醒之可能。
太后虽早有心理准备,然闻得皇帝至多仅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仍是心如刀绞,脚步虚浮地跌坐在椅子上。
“太后”
“娘娘”
“娘娘,保重凤体啊!”
“是啊,陛下定然不愿见到娘娘如此自伤,日后尚需您来执掌大局,您万不可在此刻倒下啊!”
………
太后复又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她沉凝片刻,起身移步至床前端坐。
“诸卿无需忧虑,本宫无恙。章太医,你来瞧瞧,陛下究竟何时方能苏醒?”
始终跪地的章太医低声领命,不敢有丝毫延误,赶忙上前切脉。此时,太后转头凝视两位丞相与福亲王。
“张丞相,左丞相,你二人速去传召百官中四品以上官员入宫;福亲王,有劳你知会在京的宗亲。待他们皆至,想必皇帝亦已醒来,届时也好商议后续事宜。”
数人躬身领命,各自遵太后旨意行事。众人离去后,唯留李莲花身着素淡寒衣,略显突兀。太后端详着李莲花,转头吩咐道。
“杜娘,你引太子去洗漱,换身衣裳。太子一路奔波回京,想来未曾进食,速遣人备些易克化之物,为太子驱寒。”
自太后身后出来一人,垂首应道:“是,奴婢遵命。”
“太子,稍后,皇帝必有要事嘱托于你,你且去休憩调养。”
李莲花深知稍后必有一场苦战,不愿累太后烦忧,恭顺地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