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楚航之从书房出来后,屏退了小厮,一个人漫步走在园中,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海棠苑,看着眼前的景致脚步忽然一顿,刚想折回。
“兄长怎么来了?”一道女声传来
楚青棠本来这会儿坐在庭院的凉亭喝茶,见风大了,准备回屋之际隐隐约约看到门口有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楚航之。
这下楚航之只好停了脚步,向她走近,看了眼她有些苍白的脸,不由得蹙眉:“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如此不好?”
怎么说也是自已的妹妹,哪怕不是亲妹妹,楚航之骨子里便是温润的,这一点楚青棠在饭桌上已经看出来了,他是个君子,可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楚青棠差点笑了,那两个人生出来这样的孩子,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只是……
他们终究会是敌人,所以楚青棠不甚热情,只扬起唇角,不过笑意不达眼底:
“兄长多虑”
“兄长可是有事找我?”
楚航之摇头:“并无要事,只是到处走走,走到这来了”
想起用膳时她的坦然,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青棠妹妹打算如何应对比试?”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楚青棠抬眸看去
:“嗯?”
夜色茫茫,寒风袭来,少女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里,眼里尽是淡然和坚韧,她不像花反而像那百折不挠的树。
“我是说和亲之事,还有寿诞那天的比试,你有何打算?距离今日只剩半个月了”
他问的十分直白,语气中暗含着担忧:“你一个女子……”
可楚青棠依然还是那样,坦然而又淡漠:“兄长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可曾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
楚航之听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震,还未开口,她又道:“世人为了保全自已,保全大家的利益,保全大局,至于牺牲谁并没有人会在乎……哪怕在乎,却也仅仅是惋惜罢了”
“今日和亲的是我,他们觉得高兴,为什么?因为我命格不好,没了就没了,可是谁又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呢?谁又有空去了解我呢?”
“兄长如此替我担忧,青棠不胜感激,但这也是我的路了,父亲把我推出去的那一日,便已经成了定局,至于比试,青棠说过,不会影响到侯府,兄长大可放心就是”
“我也会保全自已”
是的,她从未想过依靠别人,况且楚青棠心里明白的很,此次所谓的比试,横竖她都占不了便宜,赢了说明她很有能力配得上大云国皇子,输了也会让人诟病她无才无德,此题无解。
少女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凛然。
一字一句,言辞不卑不亢。
楚航之一双眼睛里全是震撼,半晌说不出话,但他没想到,一个女子有如此之胆色,如此之格局,对比之下,显得他倒是有些看低人了。
少年人的羞愧写在了脸上,一切都静了下来。
楚青棠抬头看了眼,倏地一滴冰凉落在了她的额间,她抬手去摸,有些湿润,随后道:
“兄长早些回吧,待会儿大概要下雨了……”
他自然感觉到了,想着太晚了也不便多留,沉思了一下开口道:“那我便先走了,如果以后有事,大可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楚青棠倒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愣住,不一会儿笑了笑:“那青棠在此谢过了”
看他转身离去后,她也预备回屋子,刚好碰上出来倒夜香的老嬷嬷突然喊了声
:“大小姐,刚刚那是大少爷吗?”
她点点头:“是”
“大少爷好久都没回侯府了,不过也是,公务繁忙,每次回来苏姨娘都会带着大少爷又是烧香又是拜佛,侯爷也是对大少爷看重的很”
那嬷嬷碎碎念着,接着又道:“说来也是,这苏姨娘当初生大少爷的时候侯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只有苏姨娘一人在府中生产……”
她这会儿离得有点远,断断续续,而楚青棠突然像是脑子里闪过什么,眸子里带着凌厉直直看过去:“嬷嬷刚刚说什么?”
老嬷嬷姓严,是侯府里最老一批的仆人,只是一直守着这海棠苑,也没被调出去过,海棠苑自楚青棠来了后,苏氏调了两个嬷嬷过来,一个姓刘一个姓姚,那天带路的便是刘嬷嬷,另外还有三个小丫鬟伺候着,不过大多时在前院,而这个严嬷嬷是一直守在海棠苑的,平时是负责倒夜香的,她对嬷嬷印象不深,只知道每日里这个嬷嬷都会这个时间出来。
听到 问话,老嬷嬷走了过来,隔着一小段距离,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时,苏姨娘嫁入侯府后不到一年便有了身子,可那会儿侯爷和夫人本来一起去了边关,回来后才知道这事儿,后来生产时恰……恰好夫人回了将军府,侯爷跟着去了,当天苏姨娘突然生产发作,侯爷立马赶了回来,可还是晚了,约莫是心里一直觉得有愧,又是第一个孩子,这些年对大少爷也是极为看重。”
老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下她彻底听清了,但脑子里有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一时间梗在了心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直到冬葵叫她才回到屋子里,她才醒过神,冬葵一边拿着干巾给她擦拭,一边念叨:
“小姐刚刚站在外面干什么?都下小雨了”
她反应过来后,有些用力的拉住冬葵的手:“冬葵,去打听一下大少爷的事情,事无巨细”
她刚刚想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不能凭空猜测,这让楚青棠感到无力,她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冬葵贴身照顾她,却人脉有限,是该想想办法了。
“小姐是要调查大少爷?”
“对,还有严嬷嬷,你最近可和她走近一些,她也许会知道很多东西……”
冬葵点头应下:“好的小姐”
擦到一半儿,又像是想起什么,轻声道:“小姐,翠芜回话说已经成了”
说到这个,楚青棠回想起今日饭桌上莲姨娘的脸色,所以她并不意外,只笑了笑:“有人总是会为了自已的贪心而付出代价的”
就看如何狗咬狗吧!
不多时,擦完头发,冬葵就下去了。
她走进了浴房,把药材一个个放进浴桶,余光扫到架子上的包袱,那是今日冬葵去医馆带回来的,打开包袱,全是瓶瓶罐罐的药,都是以前扶摇师父留下来的,毒药,解药,伤药,甚至还有“蛊虫”,她对这些东西都见怪不怪了,怎么说也耳濡目染长大的,甚至她还擅长用毒,这一点,是扶摇师父都不知道的,她不曾告诉任何人,保命的东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不定去了大云也能用上,说不定真像舅舅说的,用在那个什么七皇子身上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