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这李逵虽然刚才还疯子一般,舞舞扎扎吆吆喝喝,要杀了宋江什么的,可现在只他一个人跟着宋江的时候,却就乖乖的成了顺从听话的乖小孩,脸上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吕方和郭盛一看宋江带着李逵走,两人就离着他们有十多步远跟在后面,因为吕方和郭盛是宋江带到梁山的,并且他们一直五体投地的崇拜宋江,上山之后,宋江明确让这二人担任晁盖和宋江的警卫,其实是宋江的私人保镖。二人自然不敢丝毫懈怠。
宋江把李逵带到了他住的那间跟晁盖相邻的房子里。两人进了屋子,宋江喊来小厮又倒了茶,给李逵喝着,让李逵把事情又详细的说了一遍。宋江一边听李逵说着,一边思量,可怎么着也找不出头绪来,最后想,看来要破解这个谜,解开这个扣,必须问一下老父亲了。不然,就是想破脑袋也找不出答案。
一想到老父亲,宋江更觉纳闷。如果老父亲知情,他已上山三个多月,为何从来没提过呢?难道老父亲有难言之隐?因此就让李逵回去休息,自已来到大寨的后院找父亲。宋太公上山之后,晁盖特别关照,把他安排在了大寨后院一个小院里,并且让宋清也跟宋太公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宋太公一看宋江来了,心里高兴,就说:“山寨那么多事,你那么忙,没事啊,你就不用老往我这里跑,有你兄弟呢,你看晁天王给我安排的这么好,你那吴用兄弟又选派了好几个小伙子跑前跑后,我知足了,你放心吧。”
宋江又跟老父亲聊了一点家常,突然话风一转,很是严肃、但也很冷静的问道:“父亲,我问您一个事儿,你可给我说实话。”
宋太公一听就说,“你这孩子,只有你对我不说实话的时候,为父何曾对你说过假话?你问吧。”
宋江就问:“我离开郓城这些年,后来我弟宋清也跟我离家外出,都不在您跟前,您一个人在家,家里可发生过什么变故?有过什么大事吗?”
宋太公一听宋江这样问,心里就开始打鼓,心想,该来的总归要来呀,看来今天是瞒不住、也不能再瞒了。因此眼神就恍惚,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宋江一看他的眼神和脸色,还有他那微微颤动的嘴唇就明白了,干脆直言问道:“前些日子,有人在外边见到了一个孩子,他说是......”
宋太公听到这里就打了个手势:“别说了,别说了,唉,还是我说吧,那就是你的儿子呀。这孩子,跟着我过了二年多,可他上学不好啊,我也管不了他,后来他就拿了我的银子,带着他娘给他的、也就是你娘给你的那副手镯当中的一只,跑了,我怕你伤心,又觉得对不起你,没管好你的孩子,一直就没有这个胆气给你说。我一直盘算着,等合适的时候,再给你说呢。你既然问起来了,那我就把这来龙去脉的给你说一下吧;要不早晚你也得知道啊,别管怎么说,我老汉有孙子,有根儿了,我高兴啊,我也安心。你呢,虽然一人漂泊在外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娶房媳妇什么的,可毕竟有了后,有人继承你的香火了啊,我老汉知足啊。可现在,孩子又跑了,你说我这心里是啥滋味?我还敢给你说吗?”
宋江听着父亲这番话,虽然还是云苫雾罩的,可毕竟心里有了一点底。
于是宋太公就把宋江这个儿子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一遍。不过,宋太公所讲,只是从宋江的儿子到他身边认祖归宗说起的。为了还原事情的真相,咱们还是从孩子的出生追溯吧。
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原本是月明风清一派祥和氛围的晚上,宋江去看阎婆惜,将时时带在身上的招文袋挂在了婆惜床头的衣架上。离开的时候,走的急慌,竟忘记拿。出门发现后,便立即返回,婆惜却藏匿起来,借机勒索,无限度要挟,在忍无可忍实在不能再忍的极其愤怒下,将阎婆惜杀死后逃离了现场。
宋江先是跑回家里躲藏,但因为阎婆惜的相好张文远,带着阎婆惜的老娘一道追索告状,定要将宋江缉拿归案以命偿命,宋江在好弟兄、负责捉拿他的郓城县都头朱仝的掩护下逃出郓城,从此之后漂泊天涯,最后被逼上梁山。而最先发现宋江杀死婆惜的,是宋江的准岳母阎婆。
当初宋江帮着阎婆母女发送了阎婆的丈夫后,在阎婆的再三央求下,将婆惜纳为了外室,也就是当今的同居关系,或者叫情人,并为她们母女在县城买了一套很上档次的二层小楼,婆惜和宋江住二楼,她娘阎婆住一楼。
那天晚上,阎婆看到宋江上了二楼后,一开始跟以往一样,很是安静。可后来,宋江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上了楼,接着就听到二人争吵,阎婆只以为是小两口吵架,并没当回事儿。后来又听着有卟卟嗵嗵的声音,阎婆很久没听到这声音了,还以为两人又在进行甜蜜运动呢,反倒觉得高兴。毕竟,女儿只要幸福美好,她这为娘的就高兴欣慰嘛。可渐渐的,听着那声音似乎不对劲,似是打架的动静。不多会儿,就看到宋江慌慌张张的夺路而逃并迅速远去了。
以往,每次来也好,去也好,宋江都是要跟她行礼问好并告辞的,可这次宋江如此慌张的离去,神色惊慌且急切,这引起了阎婆的疑虑。带着这种疑虑,阎婆急忙来到楼上,只见房门虚掩着,她推开一看,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得“光当”一声就跌坐在地上了。
通明的灯光下,女儿上半身在床上,两条腿耷拉在床沿下,床上那原本洁净清爽的白色印花床单上尽是血迹,女儿全身是血,一动不动。阎婆被吓得魂不附体。稍稍镇定一下后,连滚带爬跑到一楼,打开门正要喊人,一句“杀人”刚刚出口,迎面撞到了前来跟他女儿约会的张文远身上。
张文远,宋江的同事,论起来算得上宋江的徒弟。因为当押司做文案,张文元是跟宋江学的,也算是宋江一手把他带起来的。张文远长得白白生生文文静静,个头比宋江略高,长了一副好身材,一套好皮囊,更可贵的是还有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最会讨女人喜欢。当然,比宋江更占优势的是身上的功夫。张文元原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阎婆惜,就因为宋江好交朋友,并且常常将自已要好的朋友带到阎婆惜这里来吃吃喝喝,凑个热闹,也显得他的人缘广,人脉好,张文元正是在宋江邀他前来喝酒的时候认识了阎婆惜,只这一次,阎婆惜就迷上了这个小白脸儿,从此两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很快就勾搭到床上去了,正好宋江对那事儿也不是多么热切,那方面的本事也不行,并且宋江又经常晚上不来,即使来也不在这里过夜,这更给张文远提供了机会。两人越混越密切越磨合越火热,阎婆惜就产生了想办法挤走宋江、跟张文远一起过活的想法,两人甚至多次商量过要私奔,可惜张文远财力有限,两人担心私奔之后生计是问题,只好暂时搁置下来,一心期待着阎婆惜从宋江手上得到的更多一些,攒够了之后,两人再离开这个地方,去过他们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永世相爱相随的美好日子。恰巧,这一次婆惜捡到了宋江的招文袋,看到了宋江跟晁盖的往来书信,并且看到书信里提到送给宋江一百两黄金。婆惜原是做歌女舞女的,她可知道这一百两黄金是个什么价值,意味着什么,别说一百两黄金,就算有二十两黄金,他和张文远逃离这个地方之后,都可以找到一个能保证他们活得舒舒服服快快活活的地方,开启崭新的人生。况且当时她手上,宋江给的银子就已经有近百两了。
自从婆惜和张文远私通以来,他们就约定,张文远每次来,都要等到快近子时。只要宋江晚上来,婆惜每次必定在这个时辰前将他打发走。而宋江,因为自尊心的缘故,只要婆惜不高兴,或者说句让他回家去睡的话,他立马告辞。所以这天晚上张文远到来,正是在这个时间的当口上。阎婆跟张文远自然也早就是老熟人了,一看他进来,就一下扑到了张文远的脚前,大声喊着,“张大人哪,救命啊,杀人啦!”
阎婆语无伦次,声音凄厉惊恐,张文远一听,知道事情不妙,但是他不想自已在的时候把事情闹大,就一把捂住阎婆的嘴说:“怎么了?干娘你莫慌,咱先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文远扶着阎婆,走上二楼进了房间。一进门口,张文远就看到了阎婆一开始看到的情景,把他惊得眼珠子差点爆出来,嘴巴张得老大老大,一时竟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而阎婆,作为中年女人特有的敏感,却听到了一种奇特的声音:婴儿的哭声。她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扑到跟前一看,女儿耷拉在床沿上的两腿之间,有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在蠕动,叫声正是它发出的。她心说:坏了,女儿原本应该两个月后才生的孩子早产了。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俺娘哎,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