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因为晚上喝了点酒,又加前一天跟宋大胆儿和朱铁拳跑的有点远,确实又乏又累,所以睡得就香,早上起的也晚。等太公从长工那里回来的时候,大海还在呼呼大睡。太公觉得,大海这一个月表现还不错,不忍心叫他,就自已先吃饭。
直到太公吃完了饭,大海才醒。慌忙爬起来,匆匆吃了饭,来到牛马监,跟小五一对口供,两人竟然说的完全吻合,大海就哈哈大笑说,“师傅哎,厉害,咱们也真是有缘嘛!没有商量也没有确定,可是咱们说的完全一致哎,这说明什么呀?咱们心有灵什么来?”
小五说:“好像人家说是叫灵犀什么通嘛。”
大海跟着小五“劳动改造”期间,就出了这一次小事件,但有惊无险,侥幸避了过去。
在小五的牛马监学习结束之后,大海又跟郑长工学习庄稼活了。大海来找郑长工报到的时候,郑长工居然搞了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把小五之外的六个长工集合起来,站在大门外那块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色谷子地头上,等大海一到,就齐声高喊:“欢迎少爷,欢迎少爷!有了少爷,就有一切!喁也!”
大海被这阵势给搞懵了,站在郑长工面前呆愣了半天,才大梦初醒似的,深吸一口气,说道:“哎呀,弟兄们哪!忒隆重、忒隆重啦!本少爷承受不了哇!”
“受得了受得了,要搁平时,少爷你能来俺们干活的地里转转看看,俺们就激动得不得了。如今,老爷让少爷来真干,跟俺们同什么共什么来?”
魏长工慢悠悠地说:“同甘苦共患难。”
“啊对对,来跟俺们同甘苦共患难,俺们个个都激动坏了。来,请少爷讲讲吧?”郑长工一本正经地把大手一摆,做出“请--”的手势。
大海的小脸竟涌起一片红云,不好意思地说道:“啥呀?爷爷就是让我来劳动改造的,倒是愿意跟各位叔叔大哥同甘苦共患难。你们就多多辛苦,多多指教吧。”
欢迎仪式结束后,大海郑重其事地向郑长工请教这种庄稼的事。郑长工也完全换了一副跟以前不一样面孔,很是庄重严肃且认真地说,“别看这侍弄庄稼的事简单,可也蛮有讲究。一是种、二是管、最后收回家里面,哪一关都不简单。这个季节,就是收,把熟了的庄稼收回家里,你就一步一步地学吧,啊?哪天干啥,头一天就安排好。你先看再干,人勤自然地不懒,怕的就是人忒懒。好,来吧,咱先看。”
接下来,郑长工就带着大海看谷子、高粱、荞麦等秋熟作物,给他介绍怎样判断生熟,用什么工具收割、怎样收割,收回家后再怎么打场、怎么晒干,直到装进粮仓,每一个环节,都作了说明介绍。
大海听郑长工讲这些,听着听着,脑子就有点乱,心里有点儿麻,到后来听不下去了,直接就说,“哎呀,师傅啊,你真厉害!庄稼活这么复杂,你都弄得清清楚楚,我好佩服、好佩服你。你好好教我,俺爷爷说了,我学好了,学明白了,要好好的答谢你。”
十天之后,又学种麦子。郑长工教的认真,大海学得也认真,并且学习气氛很是轻松快乐,二人都特别满意高兴。只是刚开始学种麦子,大海就向郑长工告假,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说:“郑,郑师傅,我告个假。”
郑长工了解大海,知道他有些小动作;而太公在作特别交代的时候,说的又很是严厉,因此郑长工早就想好了应对大海的办法,那就是凡是大海要做小动作的时候,他都留个证据,必要的时候就悄悄拿给老爷看。这样,既让少爷达到了目的,不至于得罪他;同时也不会得罪老爷,脚踏两只船,两船还都要稳,有一只脚踩不稳,就会掉到水里。此刻大海说要告假,郑长工本想问一句,“你请假去哪里呀?请多长时间啊?”可这想法刚刚在脑子里露头,就立马噎了回去。只问:“少爷,你只管告诉我。多长时间能回来呀?其他的都没事儿,你去就是。我知道你回来的时间,在老爷问到的时候便于答复,也便于到时候我去接接你,迎迎你呀。”
大海只说:“那倒不用,你只要准我的假。”
郑长工一听这话,便痛快地说道:“准,准了,不过你可不要出卖我哦,可别老爷一问,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那我可就倒了八辈子霉了。你做了让老爷生气的事,大不了老爷生个气,别的也不会有什么,就像上几次一样;可我呢?老爷万一生个气,发个火,把事情的责任推到我的头上,隔墙打牛,我岂不就倒八辈子霉了?”
大海听着,直点头:“我不会回来很晚,过后我爷爷知道了,要是问你呢,你就说,我要求去参观人家的打谷场,别的你不知道就是了。”
大海交代好了,就急匆匆出了大门,跑掉了。他去干什么?找谁呢?郑长工并不知道。他要留证据的想法,看来并不现实。其实,大海和宋大胆、朱铁拳上次喝酒的时候就约好了,这天朱铁拳和铁腿铁头,带着他们的小喽啰们,到宋家村来,跟宋铁柱的队伍会在一起,在河上搞一次听说过的训练。大海对这次训练并不感冒,他觉得什么训练不训练的,文文绉绉的,没点气派,就说练拳脚练功夫多棒?
大海一阵猛跑,来到村外的河堤上,就听河里喊声震天,热闹非常;放眼望去,水里约有百十号人,正在呼呼啦啦地打斗。河面上还有两个小筏子,筏子上各有三五个人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大海还以为是铁拳他们带来的呢。后经一问才知,那是乡里两个富家子弟,专门驾着筏子带着朋友来看热闹的。
大海被铁拳和铁柱邀请到河岸上的观望亭里就坐。所谓观望亭,其实就是用四根木杆扎成四方框,里面放了四个板凳。铁拳和铁柱分别担任各自队伍的指挥,只有大海自已在观望亭里看热闹。但铁拳说,大海就是总督。在大海来之前,两支队伍已经打斗了一阵子,大海到了之后,铁拳说前面是预演,总督到位,正式拼杀才开始。
本来,宋铁柱以为大海是宋家村的人,当初大海和宋铁柱相识之后,两人在培养队伍、拉杆子方面下了些功夫,所以宋家村这支队伍有大海的辛苦和汗水,因此宋铁柱就对大海说:“咱宋家村这支队伍,必须你来指挥。要不,咱可打不过人家金线岭的弟兄。”
大海却说:“你这样说,对我是个信任,我高兴,我也想干咱宋家村铁柱大队的指挥。可我不能干呀!为什么呢?因为我是金线岭忠义军的总头领,他们三个,铁拳、铁腿和铁头这三铁兄弟可都是我的小兄弟,我要是一人做两个队伍的指挥,那还怎么比、怎么训?”
宋铁柱听大海一说,简直成了被砸了一杠子的老公鸡,晕头晕脑了。但他知道大海说的是真心话,他也知道,宋家村这支队伍跟三铁他们的队伍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无法抗衡啊;就算自已的队伍力量强大,可大海是那支队伍的总指挥,自已的队伍怎么能打大海的队伍呢?
大海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说,“好汉打不出村,猛虎斗不过地头蛇,不用怕他们。我呢,当他们忠义军的总指挥,只是一个名号。我不管他们的事儿,你们就放开胆子,他们是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不能让他们占了上风啊,要不然将来你们的名声该怎么办呢?你告诉大家,你们打得越凶越狠,我就越有底气。”
话虽这么说,其实两帮人并没有进行真正搏杀式的打斗,只不过是联合起来搞了一次训练。他们在这河上闹腾了半天,每当双方打斗到一个节点,两支队伍就各派出一个联络兵来请示总督,有没有特别指令。大海也装模作样地挺着肚子,瞎侃几句,接着便又开始新一轮打斗。
中秋以后的河水已经有些凉,他们一会儿打到水里,一会儿打到岸上,衣裳全都湿了,可是没人在意。宋家村的铁柱队伍没有像样的兵器,全是木棒,也没有什么战法,就是瞎打乱冲,就只是好玩,玩的高兴快乐;金线岭的忠义军多少还有点章法,阵形、进攻节奏、梯次环节什么的,让宋家村的弟兄们大大开了眼界。
他们折腾了半天热闹了半天,直到落日熔金才收兵。晚上,忠义军付钱,把小酒馆包了下来,他们吃了个痛痛快快,喝了个稀里哗啦。一开始大海还推辞,以爷爷作挡箭牌,可经不住铁柱铁拳铁腿铁头这“四铁”的连番劝酒和进攻,最后大海居然忘了是在宋家村,忘了晚上还要回家,放量喝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已才喝了几次酒,居然就这么能喝了。喝了多少呢?大概只比武松打虎时喝的略少点,前前后后喝了十多碗呢。所以这天晚上很晚才回到家。
宋铁柱把大海送到大门口,看着他进了大门,消失在中院之后才离去。大海跌跌撞撞歪歪扭扭来到爷爷正房的门口,一看那门关的煞是严整;摸了摸,似乎连门缝都找不到。再一摸,脚下一晃,上身往前一倾,两手猛劲儿一推,“哐啷”一声开了,原来因为大海没有回来,爷爷就没上门栓。这下好,门扇往两边一开,大海因为使劲过大,“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前庭中央了。爷爷等啊等,等不到他回来,觉得毕竟是跟着长工学习,最远也不过是在本村,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因而就留着门先睡了。正睡的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呢,忽听“咕咚”一声,忙点亮灯烛一看,是大海躺在地上。太公急忙披衣下床,半跪下去用手晃了晃大海的脑袋,又晃了晃大海的肩膀,喊着“大海!大海!到家了!醒醒!”
太公喊了这么一通,大海才渐渐清醒,使劲撑住地,想站却站不起来,只好半蹲在地上,睁开迷离恍惚的双眼,望了望灯光下的爷爷,说:“爷爷,大海,回来了!”
他身上的酒味比上一次浓的多重的多,直冲太公的鼻子,太公只想吐,心里说:“小小的孩,竟然喝酒成习惯,还醉酒!真是气人啊!上次说的好好的不再喝了,可隔了才这么几天就又喝了,并且喝的这么厉害,还回来这么晚,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呢?”
爷爷决心要向郑长工打听出子丑寅卯,搞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