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把章郎中带到隔壁去。”
依卢把被软榻上的汤婆子掏出来,试了试温度才递给薛川,“薛大人身子弱,还是把这个汤婆子捂上吧。章郎中,咱们这边请。”
听到薛姓,蹲坐在角落的章郎中迅速抬头看了一眼,他看着薛川棱角分明的侧脸失神片刻,正要收回视线却撞上了白胜男的目光,他从看似平静的目光里读到了警告和威胁。
“章郎中怕是腿麻了,我扶你。”
依卢见他一直瞧着主子,巧妙的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他的视线,章郎中闻言也叨叨着蹲了太久,故作踉跄跟着依卢离开了房间。
“云烽,薛川的脸色不好,手也很凉。”白胜男扶着薛川斜躺在软榻上,背对着季洵道,“既然他醒了,辛苦你去把潘老请到这里来给他瞧瞧。”
从第一眼看到薛川,季洵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说不上这份预感从哪来,只是每每看到他和白胜男亲密无间,就仿佛看到了两人日后决裂的场景。
自嘲的摇摇头,季洵心道,两人情比金坚,韩国又早早灭亡没有复国的可能,决裂一词又从何说起呢?自已真是过于忧虑。
“公子怎么了?是头疼吗?”
“可能是最近睡得少。”季洵笑着摸摸李钟的头,“想的太多,不过都是些没意义的事,不说也罢。走,跟我去请潘老。”
自宫变那日见识到李瑞的果决,薛川就常常噩梦不断,即便是睡着了也总能梦到遍地尸体、冲天的大火、陷落的城门……
“陛下真的没事吗?我听有人喊陛下不行了……”
执起他的手落在脸上,手指刚落在脸上,他就触火般抽回手,白胜男讪讪的笑了笑,“你看我这不还是热乎乎的?那只是一场戏罢了,没想到却把你吵醒了。”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薛川还是不放心,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唇,半晌才挤出一抹笑容,“嘴唇还是红的,陛下没事臣就安心了。”
“瞧你这副傻样。”
戳了戳他的额头,白胜男笑着和他聊起儿时从树上摔下来的惨事,过去的回忆如掺了蜜糖的水,缓缓滋润了苦涩的心田,薛川脸上洋溢着少见的笑容,话也多了不少。
屋内的笑声传的很远,季洵从没听过白胜男这样畅快无忧的笑声,嘴角下意识的弯起,又很快垂了下去。
拦住推门而入的李钟,又拦下了潘生,季洵带着两人走到廊下坐下,直到屋里的笑声停落许久,才装作刚刚赶回来的模样,扶着潘生进去给薛川诊脉。
“潘爷爷给薛大人熬药来着,就来的晚了些,真是抱歉。”
端出已经有些凉了的汤药,季洵尴尬的笑了笑,“今天太冷了,一路走来药都凉了,我放炉边温一温,等下诊完脉正好喝。”
潘生瞥了一眼白胜男,又看了看季洵,故意哼笑一声,“邪,真是邪,半炷香的路就冰出了三柱香的温度,真是邪到家了。”
“潘爷爷。”季洵脸颊一红,忙阻止他,“潘爷爷还是赶紧给薛大人诊脉,时辰也不早了,您也得早早休息呢。”
潘生从不辜负怪老头的绰号,不分场合,也不管有谁在场,只要滚到嘴边的话,他必须说出来。
“这会儿知道我年纪大了?需要休息了?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时候咋不提?”
季洵闻言只得连连作揖道歉,潘生见话也差不多说透了,也就不不再继续逞口舌之快,轻咳一声,就进入状态给薛川诊脉。
确认薛川身体在逐渐好转,白胜男亲自把潘生送了出去,潘生告诉她蒙汗药不能再用了,薛川本就心思重,若再对蒙汗药形成依赖就更难入睡了。
白胜男问他是否还有其他安神助眠的好办法,潘生想了想,道:“有是有,但效果肯定差不少。”
“那就有劳潘老了,待回朝,思兰必有重谢!”
潘生从不计较身外之物,反觉金银珠宝是累赘,闻言盯着白胜男冷笑几声,转身就拖沓着不合脚的鞋子扎进了昏暗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