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赵高微服出宫,到相府拜见李斯。
彼此寒暄后,赵高便大加吹捧李斯“督责之术”倡导得好,然后谈论关东的农民暴乱,赵高叹息说:“现在关东农民作乱,尽管章邯已经攻破陈城,处死贼首陈涉,但陈涉的影响依然存在,犹如举火燎原,大火虽然扑灭,但余烬尚存,时刻都存在复燃的趋势。据报,陈涉旧部吕臣在新阳(今安徽界首县北)又举反叛大旗,英布在六县(今安徽六安)起兵响应。此外,芒砀(今安徽砀山)人刘邦、楚国贵族后裔项梁、项羽叔侄也在江东打起了反叛旗号。形势越来越紧,而皇上却弃耳不闻,每天躲在深宫内纵情淫乐,沉湎于声色犬马。”
赵高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卑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劝谏皇上出官料理朝政,无奈不懂劝谏之术,说了许多话都不能打动皇上的心。我看丞相一篇《劝行督责书》就能让皇上心花怒放,可见丞相善解皇上之意,又深谙劝谏之术,卑职特来请丞相劝谏皇上。”
李斯听了赵高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觉得十分意外,这不像赵高往日的所作所为,但李斯也看不出赵高有什么企图,相信赵高今日登府拜访与举荐章邯一样,真是为朝廷的安危着想。于是,一本正经地说:“副相如此关心社稷安危,令人钦佩,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皇上深居宫闱、找不到踪迹,没有机会呀!
赵高立即显出毕恭毕敬的神色对李斯说:“如果丞相真想劝谏皇上,卑职甘愿效劳,愿寻找机会,探得皇上闲暇时通报给丞相。”
李斯当即答应了。
赵高走后,李斯又反复思考赵高的真正目的,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对自已不利的地方,便动手写一份奏简。
李斯要亲自面见皇上,规劝皇上入朝理政。
一天,二世正与嫔妃们在一起歌舞作乐到酣畅之时,赵高忙派人报告李斯,说皇上今日清闲,可速来进谏。李斯信以为真,换上朝服,带上奏简赶到咸阳宫,请守门官通报,要面见皇上。
二世正玩在兴头上,几名宫女簇拥着他载歌载舞,醉眼迷离,飘飘欲仙,忽然听到奏报,说丞相求见。
几名宫女急忙退下,二世的兴致顿时退了下去,面色一沉,对通报太监斥道:“说朕正忙,让其回去,改日再来回奏。”
李斯吃了闭门羹,快怏而归,但他估计赵高探报不准,丝毫也没怀疑这是赵高设的圈套又过几天,赵高派人从西域找到一位绝色女子献给二世。
二世玩腻了中原女子,刚一接触异域美女,被异邦独特姿色吸引了,再加上西域少女天生的放浪与野性十足,令二世神魂颠倒,每天在平阳宫中与那西域美人寻欢作乐,把其他宫女奶嫔都给冷落了。
这天,二世正与西域美人宴饮,赵高又派人报告李斯,说皇上无事可以进谏。当李斯来至平阳宫求见二世时,又被斥退了。
李斯接二连三进谏遭到训斥,心灰意冷,决定放弃进谏。就在这时,赵高亲自来找李斯要求与李斯一同前去进谏。
李斯不好推辞,便穿戴整齐和赵高一同来到蕲年宫。赵高让李斯在门外稍等,自已先去个究竟,然后再回来一同入宫。
李斯因为有了几次挨训的经验,心想这样也好,万一皇上训斥,好让赵高顶着。
赵高拜见二世,说李斯又在门外等候了,二世十分恼火,要斥退李斯,赵高急忙劝阻说
“皇上还是见一见李斯,问问他居心何在,为什么皇上闲暇时不来奏事,专等皇上娱乐游戏时来奏事,是不是见皇上年轻,欺凌皇上不谙世事?或故意与皇上作对,像吕不韦当年那样,以赵高来到宫外,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颇带委屈地说:“皇上不太开心,恰好被撞上了,换了一顿骂,但皇上答应接见你我。”
此显示他丞相的权威?”
李斯庆幸自已没有先去见二世,有些惆怅地说:“为什么皇上一直心情不畅,莫非有什么心病不成?”
“唉,皇上的脾气谁摸得清,听服侍太监说,皇上近日经常发火。”赵高敷衍说。二人进入宫中,拜见完毕,李斯呈上奏疏说道:“陈胜、吴广虽灭,但余孽尚存,关东大地因受逆贼影响,人心思反,这叫火已熄而烬将燃,大秦帝国正包孕着凶险。而皇上整日深居宫中,宴饮作乐一不等李斯说下去,二世便把刚才呈上的奏简掷在地上,呵斥说:“李斯,你居心何在,为什么联只要娱乐你就前来捣乱?你是真心进谏还是想欺凌朕?对国家形势你以为朕不明白么,难道要亲自举刀上阵厮杀吗?尔等朝廷重臣就是为朕分忧解难的,事无大小都来烦朕,那联不也就成了尧禹那样的‘镣铐’之君了?”
二世一阵夹七夹八的臭骂,把李斯骂个狗血喷头,灰溜溜地退出蕲年宫。赵高见自已的第一步目的达到,暗暗高兴,开始实施第二步方案。
李斯回到府中,又气又恼,仔细回味二世的训话,才知道自已又上了赵高的当。恰在这时,从宫中来的一个太监求见李斯,报告李斯每次去见皇上都是赵高故意安排的,从而达到疏远李斯的目的。
最后,小太监还向李斯透露一个消息,赵高已经在二世面前诬陷李斯父子私通匪首,蓄意谋反。
赵高这样陷害李斯就是想借二世之手除掉李斯,只要李斯一死,赵高就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小太监还说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说赵高这样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复仇。赵高是赵国王室后裔,他父母都死在秦人的手里,自从他被迫入宫为太监那天起就发誓复仇,一定要颠覆秦国,毁灭秦族,以此告慰赵氏先祖在天之灵。
小太监说完,李斯对赵高咬牙切齿,但也庆幸自已掌握了赵高的秘密,重赏了小太监,要他继续监视赵高,有什么重大情况随时报告,事后加倍奖赏。
李斯冷静思考后决定向二世揭露赵高的罪行,劝二世尽快铲除赵高,以绝后患。
李斯连夜赶写一份奏简呈上,二世展开奏简后,见李斯奏书上写道:
臣听说,臣子比同君主,没有不对国家有害的;妻子比同丈夫,没有不对家庭有害的。现在赵高擅自掌握赏罚大权,和皇上没有什么不同,这是非常不妥当的。从前司城子罕当宋国丞相,自已掌握刑罚大权,用威权行事,一年之后就持了宋国国君,篡夺了王位。田常当齐简公的臣子,爵位高到全国无人与他相匹敌,自家的财富和国家的一样多。他行思施惠,下得到黎民百姓爱戴,上得群臣显贵拥护,暗中窃取了齐国的权力,在厅堂里杀死了宰予,又在朝廷上杀死了齐简公,这样,就完全控制了齐国。这些都是天下人明明知道的。
现在赵高有邪佞非常的心志和奸诈叛逆的行为,如同子罕当宋国丞相时的所作所为,私人占有的财富也正像田常在齐国那样多。赵高同时使用田常、子罕的叛逆方式而又窃取皇上的威信,他的志向就像韩玘当韩安的宰相时一样。陛下如不早铲除此人,臣担心他迟早会发动叛乱的,望皇上慎思而行,以绝后患。
二世看完奏简,非常不满意地说:“李斯,你这是说什么话,赵高是父王的旧臣,本来不过一名宦官,但他不为处境安逸而为所欲为,也不因处境危险就改变个人忠心。他做事小心谨慎,在朕面前唯唯诺诺,忠于职守,还是靠自已的努力争取才有今天的位置。因忠心耿耿才被提拔,因讲信义才保住禄位,确实是贤才之人。就是他在东方发生叛乱时积极向朕举荐章邯,才得以取得平叛的胜利。他事后从来没有居功自傲,就是对你李斯也是敬重有加,时常在朕面前赞扬你的才学。请你不要怀疑他,对于赵高没有谁能比朕更了解他了,他是朕的太傅,教会联使用刑名法制,现在又教会朕执掌天下、统辖宇内,他是朕的肱股之臣啊!”
李斯见二世不听他的劝谏,十分失望地退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