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父(今安徽蒙城西北)之战后,陈胜所率的几万人马仓皇撤向汝阳,半路上又遇到章邯带兵追赶,庄贾趁陈胜不在意时,一剑刺死陈胜,然后掉转车头投降章邯。
章邯攻破起义军老巢陈城的消息传到咸阳,二世高兴异常。不几目,陈胜的头颅又送到京师,二世长长出了口气,对赵高说:“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赵高见二世高兴,又建议二世把陈胜头颅在咸阳东门悬挂一个月,昭告天下百姓,有作乱犯上者下场如此。
二世立即答应了赵高的建议,并责成赵高去办此事。
章邯凯旋归京,二世亲率文武大臣到灞桥长亭等候,亲授玉佩以示宠爱。
二世与章邯携手共进京城,赵高侍从左右,在庆功宴席上,二世亲手为章邯斟酒,当众宣布,封章邯为太尉,授上将军衔,因赵高举荐有功加封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相当于副丞相,具有皇帝秘书性质,并有监察百官的职权。这样,赵高既是中车府令又是御史中丞,身兼两职,既掌管皇宫大权,又拥有朝廷实权,其位置在百官中仅次于丞相李斯。由于赵高兼管皇宫之事,又有李斯所不能具有的某些特权,所以实际上赵高的风头已经盖过了李斯。
本来李斯已经看出赵高对他造成了威胁,如今赵高又官加一等,得名得利不说,更加取得二世的信赖。加上赵高处处排挤李斯,许多重大事务根本不同李斯商量就独自处理了,每当李斯事后得知追问起来,赵高就拿二世作挡箭牌,说皇上这样吩咐的,李斯哪敢到二世那里寻根问底呢?
让李斯感到岌岌可危的还有另一个原因——章邯提升为太尉。
秦朝中央机构最高长官是三公,即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御史大夫为右丞相,如今是冯去疾担任,但冯去疾去年就开始多病,时常不能上朝参政,御史中丞赵高实际上已经取代了御史大夫的位置。这样,三公之列,赵高的势力已经占据其二,只要赵高与章邯一联手,就可架空李斯。
李斯正是看到了自已的危险,才施展浑身解数讨好二世,取得二世的信赖。
在李斯看来,无论你赵高怎样上蹿下跳、一手遮天,只要二世信任他,赵高就奈何不了他,他就有翻身的可能。
李斯为了向二世表明自已的忠心,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递上那份精心撰写而又反复修改的《劝行督责书》。
二世打开奏书一看,正合心意,连连拍案叫好,下令群臣立即按照李斯《劝行督责书》上面所说的推行。
李斯的《劝行督责书》为何如此讨二世欢心,并下令颁行呢?原来李斯倡导的督责术,实际上就是用严刑酷法维护皇帝的独裁专制。《劝行督责书》上写道:
贤明的君主,必将是能够全面掌握为君之道,又对下行使督责术的君主。对下严加督责,则臣子们不敢不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君主和臣子的职分一经确定,上下关系的准则也就明确了,那么天下不论是有才德的还是没有才德的,都不敢不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了。所以君主才能专制天下而不受任何约束,能达到极致的乐趣。贤明的君主啊,又怎能看不清这一点呢!因此,申不害先生说:“占有天下要是还不懂得纵情恣欲,这就叫把天下当成自已的镣铐。”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讲不督责臣下,自已反而辛辛苦苦为天下百姓操劳,像尧和禹那样,所以称之为“镣铐”。不能学习申不害、韩非的高明法术、推行督责措施,一心以天下使自已舒服快乐,而只是白白地操心费力,拼命为百姓干事,那就是百姓的奴仆,并不是统治天下的帝王,这有什么值得尊责的呢!让别人为自已献身,就自已尊责而别人卑贱;让自已为别人献身,就自已卑贱而别人尊责。所以献身的人卑贱,接受献身的人尊责,从古到今,没有不是这样的。自古以来之所以尊重贤人,是因为受尊敬的人自已尊责;之所以讨厌不高尚的人,是因为不高尚的人自已卑贱。而尧、禹等为天下献身的人,因袭世俗的评价而自以尊重,这也就失去了所以尊贤的用心了,这可是特大的错误。说尧、禹把天下当作自已的“镣铐”,不也是很合适的吗?这是没有行施督责的过错。
韩非先生说:“慈爱的母亲会养出败家的儿子,而严厉的主人家中没有强悍的奴仆。”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由于能严加惩罚的必然结果。所以商鞅的新法规定,在道路上撒灰的人就要判刑。撒灰于道是轻罪,而加之以刑是重罚。只有贤明的君主才能严厉地督责轻罪。轻罪尚且严厉督责,何况犯有重罪呢?所以百姓不敢犯法。
韩非先生又说:“对几尺绸布,一般人见到就会顺手拿走,百镒的黄金,盗跖不会夺取。”这并不是因为常人贪心严重、几尺绸布价值极高,也不是盗跖利欲淡泊,更不是因为盗跖行为高尚、轻视百镒黄金的重利。原因是一旦夺取,随手就要受刑,所以盗跖不敢夺取百镒黄金;若是不坚决施行刑罚的话,那么一般人也就不会放弃几尺绸布。因此,五丈高的城墙,楼季不敢轻易冒犯;泰山高达百仞,而跛脚的牧羊人却敢在上面放牧。难道楼季把攀五丈高的城墙看得很难,而跛脚的牧单人把登上百仞高的泰山看得很容易吗?这是因为陡峭和平缓两者形势不同罢了。
圣明的君主之所以能久居尊位,长掌大权,独自垄断天下利益,其原因并不在于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而是在于他们能够独揽大权,精于督责,对犯法的人一定严加惩处,所以天下人不敢违犯。现在不制订防止犯罪的措施,却仿效慈母养成败家子的做法,那就太不了解前代圣哲的论说了。不能实行圣人治理天下的方法,除去给天下当奴仆还能干什么呢?这不是太令人悲伤的事吗?瓷
更何况节俭仁义的人在朝中任职,那荒诞放肆的乐趣就得中止;规劝陈说、高谈道理的臣子在身边干预,放肆无忌的念头就要收敛;烈士死节的行为受到世人的推崇,纵情享受的娱乐就要放弃。所以贤明的君主能独掌统治大权以驾驭言听计从的臣子、建立严明的法制,使自身尊贵而权势威重。所有的贤明君主,都能拂逆世风,扭转民俗,废弃他所厌恶的,树立他所喜欢的,因此,在他活着的时候才有尊责的威势,在他死后才有贤明的封号。
贤明的君主集权专制,使权力不落入臣下手中,然后才能斩断仁义之路,堵住游说之口,扼住烈士的死节行为,任凭个人独断专制。这样,在外就不至于被仁义节烈之士的行为所动摇,在内也就不会被劝谏争论所迷惑。故此,独自号其为所欲为的心志没有人敢反对。这样才可以说真正了解了申不害、韩非等人的统治术,学会了商鞅等人的法制。法制和统治术都掌握了,天下还会大乱,这样的事没有听说过。
真正实行了督责,臣子才能没有叛逆之心,天下方能安定。天下安定了才显示君主的尊严君主有了尊严才能使督责严格执行。督规严格执行后君主的欲望才能得到满足,满足之后国家才能富强昌盛,也只有国家富强昌盛了,君主才能尽兴尽兴地享受自已所享受的东西。所以,督责之术一旦确定,君主就任何欲望都能满足了,群臣百姓想补救自已的过失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谋反呢?做到这些可以说掌握了帝王的统治术、拥有了驾驭群臣的办法,即使申不害、韩非之流复生,也不能超过这些啊!
二世想做的,全在李斯的督责书上,二世当然高兴。二世下令督责之令先从京师咸阳开始,由咸阳推行全国,督责之术先从三公九卿开始,由上而下逐级进行。
二世以谕旨形式公告天下,大申刑威,严加督责,不论身份贵贱、有罪无罪,都以刑法自醒自纠。官员之间相互监督,相互揭发检举,然后交廷尉对照刑法定罪论处。几日之内咸阳城内就有上百人被杀,京城顿时成了一座大监狱。督责之术让朝廷大臣人人自危,二世却洋洋自得。
李斯也因为负责推行督责之术颇受二世赏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赵高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特别是督责令明文规定,大小官员先自查自纠,主动上报,从轻发落,一旦被揭发出来便施以重刑。
常言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赵高心中有事,平日里飞扬跋扈、欺上瞒下,早已惹起众愤。赵高害怕群臣中有人揭发他的种种劣迹,因此,每天提心吊胆。
赵高心想,我已经到了这个位置,摆在面前的是一条似锦的前程之路,高官厚禄正等待着呢,哪能在李斯的阴沟里翻船呢?赵高懂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道理,决定主动出击干掉李斯,由他负责督责一事,那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赵高知道二世欣赏督责令,就决定在李斯的《劝行督责书》上做文章。
赵高拜见二世说:“皇上推行督责之令已初有成效,皇上推行此令的目的在于尽情享受为所欲为,那么,现在就是时候了。皇上贵为天子,高高在上,不应让大臣听到您的声音、看到您的容貌,那样才能做到为所欲为而不被众人所知,否则,群臣也会督责皇上的。如果皇上等待他人来指责过失,不仅不利于树立皇上的威信,也不利于加强统治,这就失去督责的本义。所以,皇上应该躲在深宫之中向外发号施令。现在皇上刚刚即位不足两年,年纪又轻,未必事事都能考虑到。倘若言语有失,处置不当,哪怕言行稍有疏漏,都会让群臣轻视,妄加非议,这不就玷污了皇上的圣明吗?皇帝自称为‘朕’,“朕’字不就是‘关一个月”的意义吗?所以,臣以为皇上今后不必每日上早朝,只管在宫中享乐,让身边贴心侍臣去督责丞相等人就可以了。”
二世一听,觉得赵高言之有理,便说道:“今后朝廷大事奏报朕,一般的事三公九卿各安其职、各管其事,尽心尽力办就行了。由丞相督责群臣,你代朕督责李斯就可以了。”赵高一听,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称是。
二世天生享乐之人,真的说到做到,放弃了每日早朝,杜门不出,深居宫中与宫女、宠妃们宴饮歌舞,寻欢作乐。
赵高割断了二世与李斯等朝廷大臣的关系,开始着手操纵朝廷大权,意图把李斯置于死地。赵高暗中派人查清吴广兵困荥阳时李由的所作所为,然后借题发挥,诬告李由与吴广私通、有谋反之心,后因章邯大军及时赶到,李由才谋反未成功。在赵高的授意下,一份份揭发李由谋反的奏简送到宫中,二世虽然心存疑虑,但对李斯的信任已经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