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乎唤醒了老朱家嗜血的基因，朱允炆瞬间变得面目狰狞，眼眸中不断闪过丝丝的杀意，一声暴喝：
“王钺，立刻带人去把大善宫的值守宫人全部杖杀！”
“这帮废物连个宫殿都管不好，竟给朕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朕还留着他们何用？！！”
话音一落，方孝孺神色大变，急忙上前出言劝谏：
“陛下不可！”
“此次大善宫走水乃是由雷火引发，宫人们都已竭力施救，并无失职之处！“
“此时若再杖杀宫人，岂不火上浇油，更遭民间之非议？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站在一旁的黄子澄看着昔日温文尔雅的学生，今日却是这般的失态，连连举措失当，不禁心中一叹：唉，还是太年轻啊！
见方孝孺已经站出来劝阻，也赶忙一脸焦急地凑上前去，轻声提醒。
“陛下乃是仁德之君，孰不知小不忍则乱大谋，方学士所言非虚，以暴制暴绝不可取，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说这句话时，黄子澄特地将“仁德之君”几个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小皇帝千万别忘了你的“建文”人设。
大刀片子乃是朱元璋那莽夫、杀才的专利，你可是儒家高级知识分子，怎可随意地喊打喊杀？
有了两位老师的善意提醒，朱允炆这才如梦初醒，微微一顿，神色稍缓，只是心中仍感到憋屈至极。
于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御案旁，一拳砸在了案桌上，满是不甘地开了口。
“那该怎么办？”
“朕才登基多久？”
“啊！”
难道让朕承认大善宫走水乃是因朕失德而引来的天罚？”
“接着就是文武百官逼朕下罪已诏，废除削藩国策不成？！！！”
“还什么‘常冤英魂’，常氏和朱雄英都死了多少年啦？”
“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翻腾出来，简直是用心险恶，可恶至极！”
“朕就是太过仁慈了，才使得这帮宵小们如此肆无忌惮，不断地恶意中伤、诽谤……”
朱允炆那是越说越气，方、黄、齐三人却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让咱怎么搞？
朝廷管天管地，还能管老百姓吹牛打屁？
上次‘端午事件’的舆论风波在民间还未完全平息。
因为那该死的‘江南籍不知名商人’所谓的吕某、齐某，害得太国丈吕本和齐泰府上最近都严令家人低调行事，别再惹事生非。
兵部尚书齐泰更是遵从了小皇帝的示意，将太后吕氏的亲弟弟吕勇、自家独苗齐志胜这俩纨绔全都撵去了军中效力。
甭特么留在京城碍眼！
吕勇，被任命为左军都督府都指挥佥事；齐志胜，为浙江都指挥司指挥同知。
此刻，二人正率领着江南几个卫所，共计四万大军北上，准备围猎燕王朱棣呢。
如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蹦出个“雷击大善宫事件”，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一阵心烦意乱。
简直太特么闹心了！
三人之中，又以齐泰最为心塞！
几日前刚送走家里的独苗齐志胜，正寻摸着和新纳的小妾交流一番备胎的制造工艺。
谁知刚到关键时刻，传旨太监恰巧到来……
搞得老家伙作案工具都不顺畅，只能被迫中断备胎事业，撇下一脸哀怨的小妾空守闺房，独自吟唱霸王别鸡，一树梨花飞海棠……
进宫路上，这狗日的传旨太监见老齐同志精神萎靡不振，好死不死地询问其是否身体不适，需不需要请太医啥的。
气得齐泰恨不得冲上去给这王八羔子两个大耳刮子，并用事实教育他：
男人棍子之妙用，你们这帮阉货是不会懂滴……
如今，听到小皇帝再次陷入了舆论漩涡，心中只感到一阵的疲累。
这雷公爷爷也真是的！
你说你没事劈那大善宫干啥？
还挑在了早朝时间，连封锁消息都来不及，这不成心找茬嘛！
你倒是换个其他宫、其他时间段再劈也行啊……
此刻，大殿内仿若死一般沉寂，唯余朱允炆那沉重而粗砺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古大臣向来都信奉“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老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方孝孺无奈，只得再次站了出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自从您御极以来，修改洪武朝律法中七十三条严苛条文，天下人莫不称颂陛下之仁德，罪已诏倒还不至于。至于削藩之策乃是国策，更不可轻言废除啊，陛下！”
身为削藩政策的倡导者和推动者之一，黄子澄当然不想让自已之前的努力白费，看着这么好的局势就要毁于一旦，于是赶紧站出来给盟友方孝孺撑场子。
“是啊，陛下，宫廷失火并非是我大明朝独有。”
“据史书记载，北宋真宗年间，汴梁皇宫就曾发生过此类事件。”
“若是顺从民间愚民之非议而下罪已诏，实属不智之举！”
“因此，会议之后，臣会立刻发动六科十三道言官上书，以为陛下之仁德正名。”
听了黄子澄的建议，齐泰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兵部也会下令五城兵马司即刻对民间非议进行舆论管制，最大程度上消除此次‘雷击大善宫’事件的负面影响。”
跪在地上的宋忠也连忙表态：“臣也会让锦衣卫全力配合各位大人。”
有了对策，朱允炆脸色瞬间晴转多云，施施然地走到御椅旁坐下，朗声道：
“那就依各位爱卿所言，速速下去办理吧！”
几人闻言如蒙大赦，向着朱允炆躬身一礼，准备退出大殿。
这时，方孝孺似有所感，心中莫名地一阵悸动……
转身看向齐泰问道：
“齐尚书，你抽调江南卫所大军北上，不会造成江南的防务空虚吧？”
“这几年，虽然没有了倭寇袭扰沿海州府，但那‘海贼王’却愈发张狂，对我江南士绅，官宦名流等非抢即杀，简直无耻至极，人神共愤，不可不防啊。”
齐泰闻言一怔，顿时就笑了，捋了捋颌下美髯，笑着道：“方大人真是多虑了！”
“此次抽调的江南大军分别是绍兴卫、临山卫、宁波卫、观海卫、海宁卫、台州卫及在京的龙虎卫、英武卫等，共计八个卫所四万余人。”
“这些被抽调的卫所驻地仍留有兵力守备，防务上虽然有所削弱，但还有附近其余州府的各个卫所协同防守。”
“加上陛下已将干臣铁铉升任浙江布政使，‘海贼王’业已销声匿迹近一年的时间了，听那些来我大明的各国使臣们讲，这厮好像正忙着袭扰倭国、吕宋呢。”
“因此，江南之地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见齐泰如此有信心，方孝孺这才安心，赞道：“齐尚书果然大才，文武双全，真乃我大明周公瑾也，方某佩服！”
朱允炆也很欣慰地看向齐泰，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齐卿不愧是朕肱骨之臣！朕之幸甚！”
齐泰闻言赶忙躬身回礼，口称惭愧，心中却是踌躇满志。
嗯，回府继续！
定叫那小浪蹄子知道老夫雄风犹在，再奏一曲后庭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