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丘雪就这样从祭坛走了出来,跟着萧家父子回到了皇宫,他终于开始从一个祭品学着做一个人。
武帝说浮丘雪的一切由萧令璟负责,那便不会帮他安排任何事。萧令璟把浮丘雪安排在东宫主屋旁边的偏殿,然后把武帝给他的一长一短两把剑给浮丘雪。
“这两把剑是你们雪丽族的圣器,长剑名巫山短剑名云雨,给你比留在孤这里要合适。”萧令璟把剑递给浮丘雪,浮丘雪接过剑,“谢、谢……”
萧令璟很早之前就注意到浮丘雪说话总是不连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没学过说话是吗?”
浮丘雪点点头,“他们…只让我…练剑…”
“除了剑,他们有教你其他的事吗?”
浮丘雪摇了摇头,萧令璟皱眉。这可真是从头开始养孩子,而萧令璟自已本身也是一个不大的孩子,但他要强,轻易不会示弱。
萧令璟最初是想问武帝该怎么养一个孩子,可想到自已和自已的兄弟们不是被自已的母妃带大就是被奶娘带大,萧令璟就放弃去问武帝了,可若说母妃,萧令璟根本不知道自已的母妃在哪里。
武帝和皇后的婚姻完全是为了巩固皇室和皇后娘家的地位,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全是利益。皇后生下萧令璟后,武帝便将萧令璟立为太子,皇后在宫中名义上‘去世’了,但武帝和长大之后的萧令璟知道皇后离开了皇宫去江湖做了她梦寐以求的侠女。
皇后在江湖的日子很快乐,偶尔的时候她会悄悄进宫看看萧令璟,武帝完全知道这件事,甚至皇后不想让娘家人知道她的事,武帝也帮了忙。
皇后并不关心武帝和自已娘家那群利益为重的人的想法,她只在意她自已的孩子会不会怪她,怪她在他刚生下来没多久就离他而去。
萧令璟自已本身的感情需求并不重,何况他能从严肃的父皇和许久才能见一次的面的母后身上感受到他们对自已的爱,面对惶惶不安的皇后,萧令璟告诉皇后“我不会怪母后,母后先是母后自已才是我的母后。而且父皇待我很好,他一直告诉我母后是爱我的,我也能感觉到母后爱我,母后每次看我也让我开心,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皇后当时似乎是哭了,但很快又恢复成侠女的模样,她肉眼可见的放下了什么,神色变得更加温柔“我的小璟长大了,你的父皇把你教的很好。”
萧令璟腼腆的笑了笑,那时候他还小,表情还算得上丰富,现在长大了一些,便越来越像他父皇,喜怒不形于色。
萧令璟努力思考能从谁那里知道如何养孩子,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景朝的长公主,他的姑姑。姑姑的孩子比他大一岁,是他表哥,他和表哥关系很好,并且表哥完全由姑姑养大,姑姑应该知道怎么养一个孩子。
长公主收到信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字迹和署名,确定是萧令璟写给她的信后她还反复看了一遍,甚至叫自已的夫君淮安公看了一遍确定她没理解错,“夫君,小璟是在问我怎么养孩子吗?”
“嗯,太子确实是在问怎么养孩子。”淮安公看了一遍萧令璟的信,肯定了长公主的猜测。“我听说陛下和太子殿下带回了一个雪丽族的小孩,整个雪丽族就剩了那个小孩一个,太子殿下可能是问怎么照顾那个孩子吧。”
“呵,陛下竟然允许那个孩子的存在?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一个温情的人。”长公主说着,还是告诉了萧令璟自已养孩子的方法,“不过我们这位陛下总说自已冷酷无情,可他对自已的孩子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对孩子一样,就连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只要没有做的太过分,他也没有追究不是吗?”
“萧家的人有几个不是重感情的,陛下那样说也不过是为了立威,若真的冷酷无情,怎么能为百姓考虑?”淮安公握住长公主手,他娶了长公主后便一直没纳妾,长公主生完端木华后身体有损无法再孕他也没动过纳妾的念头,即便父母一直让他多多开枝散叶,他也从未答应。
长公主娇羞的依在淮安公肩上,“小华是不是要进宫陪小璟了?”
“嗯,算算时间,小华应该已经快到了。”
端木华确实已经到了东宫,也见到了浮丘雪,刚看到浮丘雪他就伸手摸了上去,不过他有注意力道,只是轻轻捏了捏浮丘雪的脸,但那片皮肤还是迅速红了起来,端木华立刻慌了神“我……我不是故意的……痛不痛啊?”
浮丘雪摇了摇头,他摸了摸自已的脸,完全没感觉到疼痛。端木华这才松了口气,他转向萧令璟,“小璟,他是……?”
“他叫浮丘雪,是仅存的雪丽族族人,父皇把他交给了我,我想把他养大。”在亲近的人面前,萧令璟从不用敬称,浮丘雪太听话,又安静,说话还不利索,他有时候不太能明白浮丘雪到底想要什么,端木华比他细心耐心,有端木华在,他应该能轻松一点。
随着后来长公主的回信,他和端木华慢慢找到了养孩子的办法,到了后来,武帝也偶尔会在指导萧令璟指导两句浮丘雪和端木华,虽然次数不多,但那是浮丘雪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
所以在他十二岁的时候,面对宴会上针对武帝的刺杀,他毫不犹豫的替武帝挡了一刀,并且在重伤的情况下反杀刺客。
当时宴会上的熏香被做了手脚,所有人都无法使用内力,浮丘雪因为幼时泡的药浴的缘故,一般的药对他都没有用,于是整个宴会上唯一还留有武力的人只剩了他。
那时的他还不被允许持剑面圣,面对刺客他只能赤手空拳,直到武帝把自已的佩剑给他,他才稍微轻松一些。
浮丘雪即使从祭坛离开也从未放下对剑术的训练,正因为他的勤奋,他现在才能面对二十多个刺客而不落下风,甚至更胜一筹,而那时他才不过十二岁。
浮丘雪挥剑的动作算得上赏心悦目,远远看上去他像是再跳剑舞一般,只是每一次抬手转身便会夺去一人性命,比起剑舞更像是夺人性命的催魂舞。
等刺客都被解决,武帝、皇族成员和大臣们也被侍卫们搀扶到安全的地方等待太医救治。浮丘雪干干净净的从外面走进房间,只有还在滴血的剑证明他刚刚杀了人。
浮丘雪把剑还给武帝的时候手还在抖,虽然他杀人时干净利落,但这毕竟是除了祭司之外他第一次杀人。
“在害怕?”武帝瞥了一眼他颤抖的手,“你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杀人,不用怕。”
“我保护了陛下和太子哥哥,对吗?”浮丘雪用左手按住自已颤抖的右手,勉强勾了勾嘴角。
“对,你保护了我们,你做的很好。”武帝本想摸一摸浮丘雪的头,他知道这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何况这个孩子刚刚救了他,他不介意给他一点长辈的关爱。
武帝的手刚抬起来,浮丘雪就猛地打掉武帝的手,整个人挡在武帝面前。清香的味道在屋里散开,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浮丘雪紧紧抓着将刀捅进自已胸口的人的手,忍痛将刀拔出来杀了最后的两个刺杀的人,“快救……陛下……!”
短刀落在地上,浮丘雪脱力的倒下去被武帝接住,隐约间他听到了武帝暴怒的声音,“叫太医快点过来!”
浮丘雪再醒来的时候距离刺杀已经过了五天,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然而照顾他的人都是被皇帝和太子反复嘱托过的,他才刚醒,侍女就立刻发现,一直在偏殿候着的太医也立刻走了进来,仔细为浮丘雪诊断,没一会儿,武帝亲自过来了。
浮丘雪刚喝了一点水,见到武帝,浮丘雪还想行礼,只是他刚有动作,武帝就按住了他的肩,“不用行礼了,身体怎么样,小雪,朕可以这样叫你吧?”
“可以的,陛下想怎么叫都好。”浮丘雪有点拘束,“身体还有点使不上力气,伤口还有点疼。”
“现在想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后悔救朕了吗?朕要听实话。”
浮丘雪没有犹豫的回答,“我没有后悔过,陛下。”
“看着朕的眼睛告诉朕,小雪,你为什么救朕?你是不是想从朕这里获得什么?”武帝的手钳住浮丘雪的下巴,强迫浮丘雪看向他的眼睛。
“我没想从陛下这里获得什么。”浮丘雪眼神平静,他望着武帝好像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紫色的眸子里是真诚和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我第一次感受到爱是太子哥哥给我的,所以对我来讲,太子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陛下是太子哥哥的父皇,您给太子哥哥的父爱多的让我羡慕,我知道没有人爱的感觉如何,所以我不想太子哥哥失去这份父爱。”
“朕给太子的父爱多?那小雪是没见过真正的父爱如何。”武帝松开抓着浮丘雪下巴的手,“所以你救朕是为了太子,而不是为了朕?”
“但不论我为了谁,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陛下?”浮丘雪移开眼睛,武帝一看就知道他在心虚,这意味着自已猜对了。
“呵。”武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小雪想帮太子更多吗?”
“想。”
“那就去做官吧,等你伤好了,朕安排你进军中,当你到了一定的位置,帮起太子来只会更加方便。”
浮丘雪点点头,武帝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就先好好休息吧,太子还在学习,晚点再来看你。”
“我明白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