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门故径处离开不久,顾韬晦就得到了方良传来的消息,巫学义有异动。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顾韬晦见到方良后,方良茶都还没有喝上一口,就直截了当地说:“也是巧了,昨天晚上我本来约了巫学义喝酒,但他临时说他有事不能来,把晚餐取消了。我觉得有点意外,就去了他家,见到嫂子淑娘,他也没在家,只有母子俩在,于是聊了一会,她说她也不知道巫学义晚上去哪里吃饭,只说要出去一趟。”
方良喝了口茶,接着说:“我想事情发生变化应该就是在下午时间,于是问了之前让帮我盯着巫学义的一个兄弟,他生意跟巫学义搅在一起,所以接触会比较多,也不打眼。他说巫学义下午的确是见了一个人,应该不是京都本地人,异地口音,巫学义说是他以前东家那边认识的一个朋友,刚好到京都来,就见见老朋友。”
顾韬晦问:“那你有没有去打听一下这个外地人的情况?”
方良点头说:“今天我亲自去那个人住的客栈了解了一下,已经离开了,只住了一晚,南澧人,的确是巫学义前东家居住地。说是来京都看看有没有生意机会,想在这里开个店。但只住了一晚,却说家里有急事,匆匆离开。”
顾韬晦分析说:“如果只是带话,没必要专门让一个人跑一趟,他们自有消息的传递途径。如果要人专门来见,一是需要消息反馈,需要及时判断;二是可能还有别的事一并处理。这样看来,那个人可能是真有事离开,但应该很快会再来。巫学义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良说:“昨晚见了面之后,今天还是正常在进货出货,没有什么变化。”
顾韬晦说:“你更仔细地盯住巫学义,他一定会有行动,看是什么。”
方良说:“行,我这几天就做这件事。”
顾韬晦歉然说道:“你看,哥也没有帮你办什么事,还老是麻烦你,赶明儿等我稍空些,到家里来吃顿饭吧,开春了,有一些新鲜菜。”
方良赶忙说:“哥不用客气,我们投缘,我愿意给你跑腿,只求你帮我当你弟就行了,我这个人,别看高不成低不就,只一个好处,就是对朋友仗义,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就把我当你亲弟。”
顾韬晦说:“我早把你当亲弟了,找个时间,我们案前叩首结为异姓兄弟,就看你认不认我这个哥哥。”
方良大喜,起身作揖,说:“方良求之不得,看哥哥什么时候方便吧。”
一个人的时候,仲青问顾韬晦:“这是你第一个结拜的兄弟吧?虽然方良不错,我也喜欢,但以你以前的性子,不会走到结拜的地步吧?”
顾韬晦顿了顿才回答:“的确,我对一些人和事的看法发生了改变,以前不会做,现在觉得做起来挺自然的,也挺高兴。”
仲青停了一小会,才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你才不由自主地这样做呢?”
顾韬晦也奇怪于自已的变化,他说:“也许我们俩的灵魂正在发生一些融合。”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几天,方良那边没有传过来什么消息,但顾韬晦这边却意外地对接上了巫学义。
巫家一直是巫学明在对接宫里的这个渠道,因为是最重要的渠道,作为未来的家主巫学明掌握在自已手中也是很正常的。
但突然这天送货的人变成了巫学义,他送了两坛酒给顾韬晦,说:“顾大人,巫家感谢您的照顾,以后宫里这边送货的事情就我来负责了。这两坛酒,是三十年的梨花白,埋在梨树下昨儿才挖起来,封都还没拆,就给您老送过来了。以后还请顾大人继续照顾我们巫家的生意。”
顾韬晦眯着眼睛打量了巫学义半晌,才说:“什么情况?巫学明不管了?”
巫学义躬着腰说:“我大哥突发疾病,在家卧床休息,目前我帮着盯一下。”
顾韬晦又问:“其他几个兄弟呢?老爷子就打算把这条线交给你了?”
巫学义擦擦头上的汗,说:“也没有明说交给我,只是让我临时盯着,等大哥好起来,还是会接回去的。其他几个哥哥,都忙着别的条线抽不开身,就我还相对闲了点,所以让我来顶一下。”
顾韬晦沉默半晌,才说:“宫里不比其它地方,规矩多,需要经验丰富的人来做,巫学明接手做了十几年,也才刚刚摸到门,现在又要换,你们是不想维持这个生意了吗?说起来,另外几家,可都是盯着这条线的啊。”
巫学义赶忙站起身来把腰差点弯到地上,说:“顾大人息怒,我大哥生了重病实在出不了门,不然我们家也不敢出此下策。我们家老爷子也说了,马上会亲自过来跟您解释,今天的货还请顾大人收下,午后老爷子就会登门道歉,就看顾大人方不方便?”
顾韬晦考虑了半炷香的功夫,才说:“先放着吧,等你父亲过来再议。”
巫学义才鞠躬退出。
仲青大呼过瘾,说:“就是要折腾一下这小子,不然他还以为可以横着走。”
顾韬晦说:“倒不完全是为了给他下马威,而是我想问一下巫家家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午后一个时辰不到,巫家现任家主巫祝兴颤巍巍地过来了。
说起来,巫祝兴是顾韬晦的长辈,所以顾韬晦不敢托大,赶紧把他迎进来安置在主宾位置坐下,巫祝兴拱了拱手,才道:“经年不见,顾大人丰采更甚从前。”
顾韬晦含笑着说:“哪里,老爷子客气了,只是今天巫学义来说,你家长子突然染病,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巫祝兴叹了口气,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想来近几天也是精力不济:“如果不是大病,怎么可能让小儿子来送货?现在医生都没找到原因,突然下半身就动不了了,而且吃啥吐啥,几天下来,人就跟脱了壳一样。”
顾韬晦神色一动,又问:“那他神志可还清醒?”
巫祝兴说:“神志倒还清醒,只是精神完全垮了。”
顾韬晦含蓄地说:“如果查不出病因,是不是食物中毒呢?”
巫祝兴摇头说:“医生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查问下来,倒也没有发现有毒药混于食物中,目前还是按着中风在治。”
顾韬晦默然,于是继续问:“那老爷子是打算让巫学义来接手宫里的生意了?”
巫祝兴长叹着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宫里谨慎,不应轻易换人,但目前只是让他临时看顾一下,大方向还是我来把控。学义回来这段时间,像换了一个人,做事也很靠谱,说起来,家族的生意,本来也想让他慢慢上手,多一个人手帮衬。”
顾韬晦说:“这是你们巫家的事,我这里问题不大,只是不能出错漏,不然我也兜不住。”
巫祝兴说:“那是,一定不会给顾大人添麻烦。我们会更小心地经营这个生意的,最好的结果是,老大尽快好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顾韬晦说:“找最好的医生吧,另外,我建议去城外玄真观找一下崔一真观主,他是用毒行家,就说我让你们去找的他,让他看看你家老大是不是中毒了。”
巫祝兴起身说:“谢顾大人的关心,我这就派人过去。”
这事暂告一段落,顾韬晦下来立即派人去叫方良。
方良匆匆赶过来,顾韬晦问他这两天巫学义那边有没有动静,方说没有不寻常的行动。于是顾韬晦说:“也许对方这次的行动着眼点在我这里,是不是赶巧了?”
接着顾韬晦就把巫学义今天上午来找他的事情跟方良说了。
方良笑道:“这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搭上你这条线,肯定跟宫里有关,那么顾大哥要小心了。”
顾韬晦想了想,说:“我这边我自会处理,你继续仔细盯着巫学义,最要留心的点是那个突然离开了的南澧人,他还会再回来的。另外,去打听一下巫学义的大哥巫学明生病的情况,前后发生的事情都问一问,看有没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
方良答应之后自去安排。这边顾韬晦跟仲青一起复盘。
仲青说:“巫学明极大可能是中毒,他那个症状不是什么急病可能导致的,而且,这也太巧了。”
顾韬晦说:“说不定巫学义回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而取代巫学明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把宫里这条线走通,这样说起来,那个组织是想对宫里有所动作了。”
仲青说:“现在宫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四个新选的贵人,而围绕这四个贵人各大势力粉墨登场,剑指东宫。”
看来仲青这两年也没有白折腾,现在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而且一眼就看到事物的根本。毕竟学过现代数学和逻辑学的人是不一样,抽象思维能力明显强于古代人。
顾韬晦相当于得到了一个隐秘的智囊,也算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过了一天方良来讲了打听到的巫学明生病的事,说:“已经有五六天时间了,突然早上睡觉醒来就动不了,还直犯恶心,吐一些黄水出来。当时就叫了大夫,大夫觉得脉象正常,找不出原因。又问了头天吃的什么,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疑的食物,现在还束手无策。”
顾韬晦问:“都拖了这么几天了?病情有没有加重?”
方良回答:“大夫开了几副药,治标不治本,只是把呕吐止住了,但脚还是不能动。另外就是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吐。”
顾韬晦说:“我昨天让他们家去问问崔一真,不知有没有结果。下次碰到他我问一下。”
刚巧,今天崔一真就到宫里来,去了辅仁帝那里打了一阵秋风,就直接摸到御膳房来。
还没等顾韬晦开口,崔一真就直接说:“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你的,昨天你介绍的那个巫家家主去了我那里,把他大儿子得病的情况说了一下,我一听就觉得是中毒,且跟我接触到的一个丹药服下后症状很像。但这种丹极难炼制,我马上就去了巫家,现在看了看巫学明的病。”
顾韬晦顿时紧张起来:“是中毒吗?”
崔一真说:“十有八九吧,而且这个中毒的时间不短,我给他开了一副药,驱除他身体内的毒素,但时间有点久了,估计他的腿可能会废了。”
仲青和顾韬晦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啊。
但毕竟这是巫家的事,他也不好插手,还是装作不知道最好,这样自已就在暗处了。
不过还是让方良去了解了一下中毒的时间线,是在巫学义见了南澧人之后很快就发生了,那么,极大可能下毒的人是南澧人,或者是南澧人把毒药交给巫学义让他动的手。
据一真道长分析,大概率是破坏经络系统的毒药。
仲青说:“我看到过报纸上的一篇报道,在我们家乡,有一种金属,我忘了叫什么名字,吃了之后就是这个症状。”
顾韬晦说:“那一真道长就说得没错了,这是炼制出来的一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