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师傅家呆了五天时间,其间还看到过一次宰牛,是肉牛,年龄也不大,什么也不懂的年纪,所以并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眼泪。
杀牛要求的技术更高,更专业,需要的人手更多,当然收费也更贵。
回到锦沙,仲青还抽时间去看了杀兔子和剐黄鳝,以及剐青蛙,杀家禽就比较简单了,以前家里杀鸡都是冯世琳一个人操作就完事,没杀死的鸡还会用翅膀夹着头满院子跑。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师娘的病是一个长期工程,现在也就那样了。
蜀青已经搬到了高国庆家里住,高国庆说等小孩出生之后再给蜀青补办一个婚礼,到时候再请客,就摆在香如故,仲青笑着答应了。
高国庆还有一个妹妹,家里的房子以后就归他了。他爸妈是厚道人,见儿子执意要娶蜀青,虽然背地里流泪,但表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勉强,没给蜀青穿小鞋,蜀青觉得对不起两位老人,也努力地找家务事做,跟未来的婆婆摆龙门阵。
有时候小姑子会给脸色看,在面前摔摔打打,但蜀青大风大浪都见过,还怕一个未来一定会嫁出去的小女孩?不仅没有把这些破事告诉高国庆,而且动脑筋怎么笼络住小姑子。
蜀青知道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又不知道怎么打扮自已,于是就直捣黄龙,找机会教小女孩用粉底、眉笔和腮红,以及送给她各种色号的口红,把小朋友高兴得找不着北。
再接着带小姑娘买棉绸花布去做连衣裙,找到自已经常去的那家裁缝铺子,量过身形之后,高家妹妹就有了专为自已量身定做的时装,而不是以前靠妈妈踩缝纫机改她的旧衣服穿。
这一波组合拳打下来,不要说是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就是眼光毒辣的朱门悍妇,也会成功收服。
于是,蜀青靠自已的努力让环境变得适应了自已。
师父给仲青安排了墩子的工种,让他尽快找到属于自已的刀。
卫晞有一天慌慌张张地过来找仲青,看来出了事。一问,原来是她哥卫东拿了家里的钱跑到广州去想做生意,结果不仅没做成,钱还被人骗了,不好意思回来,被当地收容所当盲流收容了,通知家里去领人。
卫爸爸毫无悬念地气得心脏病发着住进了医院,卫妈妈上班和照顾老头两边跑,卫民在外地读大学,家里就剩卫晞,跑来找仲青拿主意。
仲青先去病房看卫叔,寒喧了几句,卫晞就说:“爸,大哥需要人去办手续,家里你和妈都去不了,让仲青去吧。”
卫爸爸怀疑地看了仲青一眼:“你可以吗?知道怎么办这些事吗?”
仲青说:“这个没问题,就是先找到收容所的人,然后把情况跟他们说清楚,该干嘛干嘛,他们既然打电话来,肯定就是要放人的,只是让家里人去领,应该不会为难我。”
卫爸爸气得眼睛发红,说:“你看,还要你一个做弟弟的去捞人,这个卫东是越活越转去了。”
仲青说:“卫东哥应该也想多赚钱,好在人没事,他身体好,肯定没吃亏。”
卫爸爸长叹道:“我倒想让他多吃亏哦,赚钱哪有那么容易的,卫东吃的就是没文化的亏。”
仲青就很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
卫爸爸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已的话不合时宜,只好装精神不济闭目养神。
仲青说:“那我就把家里的户口本,还有单位开的介绍信带上,去接人了?”
卫爸爸说:“去吧,谢谢你了仲青,别的事你跟卫晞妈妈去商量吧。”
仲青出来就跟卫晞说:“我马上买火车票去广州,时间很紧了。我还要跟师父说一声。”
卫晞说:“让文向武也一起去吧,两个人有个照应。他反正现在也闲得无聊。”
文向武已经毕了业,没去上班,天天到仲青这里来报到,帮着师父打个杂,跟师兄弟几个都很熟。他爸看着他没有混社会,已经喜出望外了,觉得只有仲青管得住他,私下里还拜托过仲青,已经不把仲青当小孩子看待了。
仲青觉得可行,就约了文向武两个一起去广州。
火车很挤,坐的全是要去广州发财的人。
文向武不岔生,很快就跟边上的一个中年大叔混熟了。
那大叔也是个见多识广常年在火车上生长的人,发现有人听他讲话,更加意气风发,越说越玄乎。
他先说:“这车路过贵阳站,会有人上来卖烟,红塔山、中华都有,价钱很便宜,千万不要买,假的,或者一条烟只有前后两包是真的,中间全是假的。”
看见仲青和文向武听得认真,他又说:“有一次一个学生说他们卖的中华烟是假烟,估计上过当,他们就指责学生乱说,学生也是没经过事,激不得,上来就把一条烟从中间掰开,果然中间是塞的大重九。但卖烟的人多,一下子就围了好几个过来,要让那学生把烟买下来,不然就把学生往车下拉。周围的人全部不敢说话。”
文向武问:“那后来怎么解决的呢?”
中年人说:“学生还是花一百块钱把烟买下来了。”
两个人就唏嘘了一阵。
大叔又问:“你们两个是去广州打工的吗?”
仲青警惕地说:“我们只是去看看,没有定下来,听说那里很好赚钱。”
大叔露出很懂得的表情,说:“那也要看什么地方。有些地方好赚,但有些地方怕有命赚没命花。”
文向武故意表现出不相信的神情,大叔就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说:“广州现在乱得很,尤其是火车站,什么人都有,偷钱的,偷不着直接硬抢的,还有骗钱的,拐卖人口的,前段时间,听说一个读研究生的女的被一个文盲拐卖了,你说读书有屁用?”
大叔又神秘地说:“那些在火车站跟你说他搞得到批条的,千万不要信他,搞得到批条,还用得着在火车站去兜售?”
仲青不耻下问:“批条是什么?”
大叔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神情,说:“批条就是钱,打个比方,你想买彩电,但是买不到,因为要批条,这个批条有两种。一种是商场领导写的,你可以买一台自已家用。另一种是工厂领导或者政府领导批的,你可以买几百上千台,一台转手可以赚一百块钱,这个批条就值几万块钱了。”
仲青举一反三:“那我从别人手里把批条买过来,可不可以加点钱再卖出去?”
大叔露出竖子可教的神情,说:“就是这样,有时候这批条会倒几次手,因为买货的人要垫资金,有批条的人又没那么多启动金,所以就赚个快钱,直到最后想买的人拿到那个批条。”
仲青懂了,乘胜追击:“看来大叔是搞过这个批条的咯?”
大叔心满意足地笑了,吹了大半天的牛,要的就是现在这一瞬间的高光时刻。他谦虚地说:“也不多,每个月卖一两次批条,赚个小钱。”
文向武又凑趣地问:“那大叔你说的不好赚的钱又有哪些呢?”
大叔横了他一眼,说:“那当然是骗子的钱最不好赚了。”
他继续往下吹:“你们是第一次去广州吧?这种人最危险,骗子眼中的肥羊,火车站每天都不缺这样的肥羊。要么就是找工作的,要么就是找生意的,都是揣着发财梦去的。卓别林的《淘金记》看过没有?就是那样的人。”
“想打工的,他们就把你骗到黑工厂,进去就出不来,没日没夜地劳动,还是会给你一些钱,但你身体也会搞垮,一是劳动强度大,二是化学药品伤害身体。”
“做生意的就更惨了,血本无归,一夜回到解放前。”
仲青觉得卫东很可能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但,他去之前应该就有朋友介绍的吧?不然也不敢翘班去跑生意啊。
只有等见面再了解详细情况了。
大叔停了一会,看见两个人都在发呆,就略带得意地说:“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要去做生意的,估计还是想找工作,那还是去正规的劳务市场,不要在火车站就被人拐骗了。”
仲青说:“谢谢大叔,大叔怎么称呼?”
大叔说:“免贵姓蒋,蒋金财。”
仲青说:“原来是蒋叔,蒋叔在什么地方发财?”
蒋金财说:“我在国营单位,供销社的,搞采购,全国各地到处跑,所以听到的消息也多。”
仲青说:“还好蒋叔告诉我们这些,不然被骗了还帮着数钱。这次如果没找到工作回锦沙,下次蒋叔来锦沙我们饭店吃饭,我请你喝酒。”
蒋金财说:“原来你们是开饭店的,这个赚钱啊,在广州开也很赚,大馆子不说,在火车站开个小面馆都赚死,就是累点。”
仲青跟文向武对看一眼,还是仲青来接话:“这个以后有机会可以考虑,毕竟还是要本钱的。辛苦我们倒不怕,年轻人嘛,力气不用也存不下来。”
蒋金财拍胸脯:“如果你们想在广州开饭店,可以来找我,别的帮不上忙,看地段还是可以的,我虽然不是广州本地人,也呆了十几年了。”
仲青很开心,结识一个广州人,也是好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