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齐被她一句话噎住,不再言语。
姜锦妧继续说:“将军若是今日拦我赴死,那我此生的目标也只剩为亡国报仇。”
说着,姜锦妧挣扎着爬起来,伸手够向旁边的长剑。
萧云齐当时、以及后来,都没有办法解释——
这么一个亡了国、满心仇恨、决意赴死的女子,自已为什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萧云齐最终将她抱了出去。
她瘦弱,整个人抱在怀里不过盈盈一握,萧云齐甚至担心自已的铁甲会硌疼了她。
“若是报仇,还是在我的身边更方便些。”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将姜锦妧带回了自已府中,改名沈妧,用她母亲的姓氏。
皇帝知道萧云齐府中藏了个前朝的公主,但是看着在宫门外一声不吭跪了一整晚的萧云齐,也只是说了声:“你自已料理吧。”
就这样,她一路跟着萧云齐来到了浙州。
没再寻死,也没再笑过,平时在府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气热了,有人送了府里一些布料,你去挑些喜欢的做衣裳。”
萧云齐看着她垂着的双眸,只觉得哪怕不笑都是好的。
太子尚未成亲,小他两岁的萧云齐更是不着急。
府中连个正经夫人都没有,谁人会送布料来?
沈妧心下清楚,这些年来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心情,萧云齐都在尽量照顾她。
虽然他嘴笨经常词不达意,可这份笨拙有时候更让沈妧难受——
若你是油嘴滑舌的纨绔公子,我倒恨得更畅快些。
沈妧愈发痛苦,她不得不无数次地提醒自已:这是灭国的仇人,是血海深仇的归属。
所以即使明白他的的心思,也只是淡淡地:“将军不必为小女子劳心。”便出去了。
出去的沈妧正好碰上项问前来,站定向项问点了点头算是客气。
项问拱手:“沈小姐安好。”
看着沈妧离去的背影,感慨将军命苦。
进了殿内,项问握着手中羽扇拱手,微微躬身:“见过将军。”
面前的项问已经年逾四十,发间已有白丝,眉眼间尽显精明,身形消瘦却干练。
自从他自荐进入将军府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现在的浙州兵强马壮有他不可磨灭的功劳。
萧云齐对他也格外客气:“军师来的正好。”
说着将刚刚接到的情报递到了项问的手中。
项问托在手中查看之后,还给萧云齐:“不知将军怎么看?”
“庆王在朝中没有实务,这些年一直默默无闻。怎得父皇离京前把他给挑出来了?”
“顾廷敬案本以为是国库吃紧,陛下不得已所为。现在看来,这个案子背后大有文章啊。”项问捻须道。
“咱们只知道这顾廷敬进京之后和太子来往密切,太子要钱能做什么?”
说到这里,项问和萧云齐对视:“养兵!”
从建国开始就确立了萧云坤为太子。皇上悉心教导,朝中群臣尽心辅佐,应不必笼络群臣;这些年来他谨小慎微,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奢华的享受。
如果这样还需要户部尚书的支持,以当前的局面,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养兵了!
说完之后,萧云齐并不敢确定:“他已经是太子,在京中私自养兵等同谋反,他不会做这么不智的举动吧?”
“虽然将军现在军权日盛,但是养兵太过冒险,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如果太子执意如此,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让太子悬心吊胆。逼不得已之下铤而走险了。”项问推测道。
“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毕竟路途遥远,虽然在浙州顺风顺水,但是朝中我们却日渐势微,很多事情都摸不清楚。只是查父皇的身体究竟如何,这么多天了也没个确切的信儿。”萧云齐不免心中忐忑。
“将军不必烦恼,这未必是我们式微。”项问倒是不愁,从容自若的样子。
“那是什么?”
“是皇上依然太强了。”
项问这话一出,萧云齐也不免感叹:“还是军师眼毒。”
正说着话,萧云齐的贴身侍卫萧影拿着情报的邮筒进来了:
“将军,来自京都的六百里加急。”
“不是刚来一个吗?这么快?”萧云齐接过来。
萧云齐打开,笑了。
“何事让将军这般开怀?”项问问道。
“瞌睡递枕头,当然开心。”萧云齐笑着将情报递给了项问。
项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落款的“顾廷敬上”……
“果然是在养兵,还把财主得罪了。”
项问看完这情报,将其放回萧云齐案前:“难怪将军这么高兴了。”
“本将军现在还记得,太子的册封圣旨上写着‘性资英敏,德备温良’。本将军当年上阵杀敌攻下城池百座,当然算不上‘徳备温良’。
我当年就想啊,我就一直看着,他是凭什么比本将军更适合做太子!”
说着,萧云齐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心中觉得畅快无比:“多年太子,竟然私自养兵,哈哈哈……”
项问就在旁边看着萧云齐一吐胸中这口积压多年的怨气,没有打断。
等萧云齐怨气泻完,精神振奋之时,才想起来情报的真实性,回头问项问:
“哎,军师,你看这情报不会有假吧?会不会是顾廷敬和太子联手给本将军下的套啊?”
项问庆幸萧云齐还有些理智:“只看这一面之词当然是不敢确认。但是想要验证这消息却也容易,这上面连具体的地点都写了,只需要派人前去核实就行了。”
项问顿了顿:“但是……刚才在下粗略计算了这纸上所写的各个兵营的详细人数,只有一万二,还有五千余人没有交代啊。”
萧云齐只看到养兵就开始高兴,倒没有仔细核算。
遂赶紧回到案前拿起来仔细端详:“……是啊,怎么少五千人?”
项问推测说:“有几种可能:要么顾廷敬对将军有所保留作为筹码;要么是顾廷敬也不知道剩下的五千人在哪儿。”
“这厮还想跟咱们谈条件?”萧云齐有些恼怒。
“在下看来,这个的可能性比较小。五年前,顾廷敬还任扬州度支使的时候,在下便跟他有多番往来,甚至此人爱财但更惜命,唯此两点。
假设太子养兵是真,顾廷敬给将军递这个消息应该是因为和太子已经产生了裂痕,为求自保只能站位将军。
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所保留,这剩下的五千人他是真的不知道在哪里。”项问一一阐述,清晰明了。
“那如果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