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子却先开了口:“唐元帅想说的是,这孩子虽然天资聪颖,但是心思过于活络,在亦正亦邪之间,希望贫道能好生教导,不要让这孩子走了歪路。”
唐玄镜执子的手落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
他看着灵虚子那双苍老、深邃但是清澈如孩童般的眼睛,不禁为这样的话语所震撼--
唐玄镜自小便发现云澈聪颖非常,但是他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发现——
这孩子领悟力极强,但是百无禁忌,常规的说教他根本就听不进去,还有百般谬论为自已遮掩。
唐玄镜即将前往北疆,他深深地担忧这样的孩子在太子和二皇子的阴影下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做下决定,要让他在关键的成长期远离皇宫,寻个清净地方找个好师父。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已这个外祖父观察了那么久才看出来的东西,只一晚上就被灵虚子摸透。
“对大师,其实玄镜也只是耳闻。但是今日有大师这句话,玄镜就明白江湖所传非虚。云澈这孩子,就麻烦大师了。”
大师淡然一笑:“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如你所说,这孩子很有可能是我天赋最高的弟子,若是一语成谶,我们也算互相成就。”
萧云澈不哭不闹看着唐玄镜下了山,留在了天云山。
这里山清水秀,地域广阔,可是比那无聊的皇宫好玩多了。
初始两年,灵虚子并没有教授太多东西给萧云澈,只是让他干些体力活强健体魄,在山野间行走,灵虚子偶尔指点。
两年之后才开始正式授他武功、学业,并渐渐地,给他开放充满经史典籍的藏书阁以及天元山的情报处。
灵虚子看着这个越来越大的少年郎,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弟子,这是一个可能掌握权力的皇子。
担心山中时日久,待到出山之时会被朝堂的政治旋涡裹挟,灵虚子特意在藏书阁中加了些治国理政的书。
萧云澈以旺盛的好奇心和超凡的记忆力和领悟力,在藏书阁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出山回到宫里之后,大家都在观察久负盛名的天元山到底教出的是什么神童。
但是日子久了,众人便觉得失望:四皇子一心闲云野鹤,根本无心社稷,大家私下议论都是唐元帅带孩子走错了路。
不仅疏离了皇上,也没得到什么真才实学。
但是天元山却不是这么看萧云澈的。
此次他还未进山门之时,令狐舟就已经知道了,他朝灵虚子兴奋大喊:“师公!你和师父可答应了,我打败师叔就可以下山的!”
一溜烟儿跑到了山门入口处猫了起来……
“不过年不过节的,师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萧云澈的师兄宋灼正陪在灵虚子身侧。
“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相求。”灵虚子笑着捋须道。
这个时候,令狐舟还在山门口生萧云澈的气。
萧云澈从萧然手里拿过一个小包,放在手心里:
“哎呀,亏我还带了刘记的山楂酪和樱桃煎,刚进门就被刺杀。看来我这东西是白准备了。也罢,萧然,咱俩分了吃了吧~”
令狐舟微微偏头,看萧云澈已经在解荷叶包了,顿时翻身抢了过去:“哎哎~你天天在外面吃,都吃够了,我拿去给师公吧!”
看着令狐舟跑得飞快,萧云澈不禁大笑:“哈哈……师父才不吃这么酸的呢。”
朝萧然一挥手:“咱们走吧,去找老头儿。”
萧云澈在前面跑得飞快,岩石溪流之间跑跳飞跃,十分欢脱。
萧然在后面都快要追不上,但是心里却高兴得很--除了在天元山,自家王爷就没有这般轻松自在的时候。
萧云澈轻车熟路地到了灵虚子的禅房,他正在打坐。
“徒儿萧云澈拜见师父。”
“起来吧。”灵虚子睁开双眼,语气里带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慈爱。
“云澈有日子没来看师父了,是徒儿的过错。师父一向身体可好吗?”
“恩,师父尚好。上次你这么懂礼数还是刚刚拜师的时候。”萧云澈心里那点小九九灵虚子一清二楚。
“额……嘻嘻,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眼睛,云澈此次确实有事相求,不过,很久没见,确实是想您了的。”
“行啦~滑头。有何事,直说便可。”
“京中风云已起,弟子已经无法置身事外。现在有个案子需要查,但是京中眼线密布,我府中之人行动不便。想……嘿嘿,在情报处查点资料,再借几个人用用,去扬浙一带查点东西。”
“你知道的,天元山不涉庙堂之事,只做旁观记录之人。”
“不干涉庙堂啊,都不用进京都,只是去扬州浙州一带搜寻情报嘛,这不是天元山情报处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吗?”
灵虚子拿他这张巧嘴没办法:“巧舌如簧……那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灵虚子眯起眼睛。
萧云澈知道,师父这是答应了,连忙堆笑,上前给师父捏肩:“当然啦,弟子给您带了刘记的杏花酥,您最喜欢的!”
萧云澈是灵虚子天赋最好的弟子,灵虚子当然更希望他能接管天元山。
但是这个弟子的身份非比寻常,此事只能作罢。
而且看当今天下大势,北梁日益壮大,萧云澈野心勃勃,未来三国鼎立之势不会长久。
萧云澈或许能以另外一种身份保护天元山。
“你想让谁去帮你查?”
“让令狐舟陪我去吧,你看他在山里都憋坏了,他的功夫寻常人打不过他的,而且此次只是刺探情报,不会很危险的。其他人,让钟离师兄安排。”
“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但是小舟正是在磨砺心性的时候,下了山会闯祸~”
“你听到啦?可不是我不带你嗷!”萧云澈朗声说。
灵虚子忍不住眼角的笑意,也是演够了:“进来吧,听墙角的毛病改不了。”
令狐舟磨磨蹭蹭从门边摸了进来:“师公~你就让我去给小师叔帮忙嘛,我肯定不会闯祸的!而且,跟着小师叔还能增进武艺,还有……”
“行了,别编啦。”萧云澈都看不下去了:“师父,我保证会给他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灵虚子无奈道:“罢了,红尘何尝不是历练,你去吧。”
令狐舟眼里顿时迸发出光亮,要不是灵虚子还在估计要窜上房顶了。
“师父,最近事务繁多,此次……不能留在天元山陪师父下棋了。”
“无妨。”灵虚子叮嘱道:“澈儿,梁帝的身体并无大碍,你行事不可操之过急。昨日晚,皇宫出来了三人三骑,分别往西,北和东向去了,所携带的情报还无法获得。你要有分寸。”
“多谢师父,我会注意的。”萧云澈心中一暖,灵虚子对他而言,亦师亦父。
皇权父子无真情,在萧云澈心中,比起高高在上、虽在身边但对他少有关注的皇帝,灵虚子更像一位父亲。
“王爷。”萧然在外面喊。
萧云澈拜别师父,带着令狐舟出了门:“怎么了?”
“府里传来消息,皇上命您明日巳时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