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卿卿对萧云澈的了解来看,若是单纯说个人资质,萧云澈无论心计、智谋还是心态都已经是佼佼者。
遑论叶卿卿只是这个时代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儿,就是身在庙堂的朝臣才俊,也不会比萧云澈更加优秀。
只是现在的叶卿卿比萧云澈知晓更多的历史。那些在历史长河中沉浮辗转的人们,是最好的范例。
“夜深了,卿卿该回去了。”卿卿起身和萧云澈道别,突然又转身:“若有机会,卿卿想当面跟贵妃娘娘道谢,麻烦王爷代为转达。”
这世间,能和她共同怀念娘亲的,恐怕只有这位尚未谋面的贤贵妃了。
卿卿戴上面具出了门,萧然等在楼下。
看到卿卿下来,萧然上前几步,手里捧着卿卿之前在摊子上看的木雕小狗:“叶小姐,这是王爷给您的。”
叶卿卿一直喜欢小狗,现在看着这只小狗,心里不禁觉得温暖许多--没人不想被在意,尤其是孤身一人在这偌大京都的卿卿。
“替我谢过你们家王爷。”
卿卿一路端详这只小狗,越看越喜欢。
唐珂在旁边打趣:“这么喜欢呐?早知道这么喜欢我刚才买了送你了。”
卿卿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没表露很喜欢,平时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卿卿把小狗举高一点,把月亮放在小狗身后,说:
“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很多人,你觉得错过了还有下一个。但是其实更多时候,并没有那样的机会。我今天放下它的时候,已经默认它不会属于我了。”
“那这算失而复得?既然知道这些,刚才怎么不咬咬牙买下来?”
“因为没钱啊,它没出现在我能买得起它的时候。”卿卿承认地干脆。
“但是它出现在了有庆王爷为你买单的时候~”唐珂眨眨眼说道。
“下回谢谢他就得了,你这样取笑我!”卿卿佯装要挠唐珂的痒,两人笑闹着跑远了。
萧云澈还站在窗前。
“王爷,东西给她了,我看叶姑娘可开心了。”
“恩。”那种像一个孩子一般的开心在她身上真是难得一见。
可是这种开心,不是因为珠宝华服,而是因为一只木雕小狗,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从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儿,到心思深沉城府初现,再到现在拿着小狗雀跃的小女孩,萧云澈愈发看不懂叶卿卿。
算了,只要不是敌人就好。
萧云澈轻轻按压太阳穴:“萧然,明天你早起会儿,去刘记买点东西,咱们去一趟天元山,看看师父。”
……
四月十七,阳光明媚,东风煦暖,揽星司李清衍着一人护送叶婉音归府,另外一人赶车紧随其后,车上草席遮掩的,是柳氏的遗体。
柳氏在四月十五的夜里,在狱中墙上写下百字陈情书,悉数认罪,并强调女儿叶婉音是被她哄骗才用了媚药。
加上卿卿这个姐姐在唐毅面前求情,最终决定遣叶婉音回家抄写《女则》,郡国公府重银赎罪,不再从重惩处。
“这就是郡国公府那个给太子下媚药的庶女?”路旁一个挽着菜篮子的大娘问卖菜的摊贩。
那摊贩感慨道:“对呀,好好的大家闺秀做出这种事情,和玉衡谪仙同出于郡国公府,两姐妹之间的差别竟这么大。”
“一个诗情横溢,三首诗名动京城;一个用媚药迷惑太子险些葬送整个郡国公府,真是造化弄人。”旁边画糖人的大叔也插了句嘴。
近些日子,有多少人感慨叶卿卿是诗仙谪凡,就有多少人感慨柳氏母女的恶毒。
这些话随着愈来愈暖的风吹进叶婉音的耳朵里,吹得她胸口闷堵,头脑欲裂般胀痛。
李清衍在前面特意将脚步放缓,让叶婉音听着这些纷纷流言灌入耳中。
难受吗?叶婉音,这还远远不够。
不过隔了三条街,叶婉音却觉得这是她走过最长的路。
入府之前,李清衍踱到她身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卿卿说放你一马,我听她的,成全她的善良;但是你若还有什么歪心思,我会让你活着尝遍揽星司所有酷刑和比今日难听百倍的流言咒骂。”
叶婉音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冷冰冰的脸,不由瑟缩了一下。
叶泰和叶老夫人已经在府中迎接,李清衍命人把尸体放下简单答复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李清衍越行越远,叶婉音才觉得周遭的空气暖了一点,再看到自已的父亲,不由得怒火攻心。
“为何不救娘亲?”叶婉音第一句,就是对叶泰的质问。
叶泰看着这个从小娇养、现在憔悴狼狈的女儿说不出一句话。
叶老太太命人揽住叶婉音的手搀扶着她,温声劝慰:“音儿,有些事,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了。”
“叶卿卿不是死了吗?”叶婉音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为何将我和娘亲害成这样?”
下人哄着让她先休息,将她带回房间。
她转头看着家奴把柳氏的尸体抬起,柳氏的头发散落在外,垂落下来的手臂上满是鞭打的血痕,刺痛了她的眼睛。
凭什么我失去了我的娘亲,叶卿卿你,却得到了满城的赞誉?
……
东宫中
得到满城赞誉的红衣蒙面女子在太子的笔下勾勒的越来越清晰,太子的丹青历来受皇上的喜欢,尤其是刚画完的这幅。
“殿下的画功更精进了,这幅画像如此传神,如见叶小姐本人。”楚垈在旁赞赏道。
太子满意地将这幅画立于虚空,认真端详,画了多日,这是最好的一幅了:
“可惜没有见过她摘下面具的样子,他日定为她做一幅更好的。楚垈,去把这幅裱起来。”
楚垈小心地收了画,正要往外走。下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楚垈,先把画收好。”太子连忙嘱咐了一句,收拾好衣服,往外迎接几步,皇后已经进了宫门。
“见过母后。”
“起来吧,你在干什么?”皇后走到书案之前,看到楚垈手中还握着一幅画。
太子和楚垈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吭声。
“拿来我看看。”皇后轻抬下颌示意楚垈,楚垈没有办法,只能将画作摊在皇后面前。
皇后看了一眼:“画得不错,这就是你在诗会上看中的那个女子?”
“回母后的话,是的,她是郡国公府的嫡女叶卿卿。”
“都把我皇儿迷得昏头了,我还能不知道她是谁?”皇后语气严厉。
太子连忙认错:“是儿臣大意,着了用心险恶之人的道,但是和卿卿姑娘无关……”
“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着急为她申辩?你怎么知道和她无关?”
太子愕然,抬头:“母后可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唐毅的嘴太严了,只说是那个柳氏一人所为,不存在幕后黑手。柳氏也全盘认下了罪过,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就算是现在知道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也没用了。”
皇后想起来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她把持后宫多年,一直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忤逆之人。
现在突然有人一把黑手将太子推得栽了个大跟头,她却连是谁都不甚确定,更别说揪出此人,这让她怎能不窝火?
平时恭敬谦卑、一片风平浪静的后宫在皇上生病这个关键的节点,让皇后栽了个大跟头。
皇后很难相信,此事只是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叶府中一个小妾一手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