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本就习惯这暗无天日的光线，在明镜堂竟不见害怕。
唐毅一拍惊堂木，她反而开口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残缺不齐的黄牙：
“大人，别吓我呀，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说的～美人是不会说谎的。”
饶是见过各种血腥残暴场面的唐毅，此时心里也忍不住地得骂娘。
唐毅用力眨了眨眼睛，稳了稳心神：“什么身份，从实报来。”
“我是红婆，寡身一人……”
唐毅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重点！再说废话直接给你上刑！”
红婆被暴怒的唐毅吓了一跳：“哦哟，知道了～我是红婆，在鬼市卖些东西谋生。”
“卖什么？”
“卖些药铺里难找的药嘛，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搞到，我很厉害的～。”红婆说着还抛了个媚眼，唐毅觉得自已今晚一定是要做噩梦了。
“谁把你扔门口的？”唐毅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明晃晃的送人上门服务。
“大人，你都看到了，我被绑着，蒙着眼睛，人家明显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你是今天被绑的吗？”
“不是，已经好几天了，把我绑去，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都好几天了，闷死了。”
唐毅着人把陆南风刚送回来的画像给她看：“这个人见过吗？”
红婆仔细瞅了一眼：“认识～熟人～她来过两次，耀武扬威的，说她是高门大户家做事的，嘁～那么胖，还不如我身材窈窕呢～大人您说是吧？”
红婆抚摸着自已的脸，颇有顾影自怜的意思。
“她买了什么？”
“第一次是醉朦胧，第二次是魂断相思，我都记得清楚～”
“那是什么药？”
“大人，我这么配合，你问完我可以放我走吗？”
进了揽星司，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出去的。
但是犯人若是这么问起来，唐毅一般全都答应：“可以，只要你配合，帮本官破了这个案子，就可以。”
“嘿嘿……醉朦胧就是吃了让人没精神，睡觉的药。但是会越睡时间越长，人也越来越虚弱，一般两三个月就不行了，银针查不出来的；魂断相思嘛，就是男女欢好的药。”
“你从哪里进货？”
“苏眦那边的商人，一个月来一次，有各种神奇的药，我的主顾很多的。”
“这两种药都是从哪里进的？”
“醉朦胧是的，魂断相思是有个姑娘给我的。”
“什么姑娘？”唐毅身子前倾，仔细听着。
“不知道，前阵子一个白披风裹身戴着戴着面具的女人给了我这个药，只能从声音判断出来是个女人，裹得太严实啦。
她给我药的第二天，这个胖妇人就来了，就要这种药，我就卖给她了。”
唐毅：“接着你就被人绑了。直到今天把你扔在这儿？”
“大人您太聪明啦～”红婆不笑还好，这一笑把唐毅恶心地思路都要断了。
刘嬷嬷还是要追回来的，是关键人证；刘嬷嬷肯定也知道，醉朦胧用到了什么地方。
“青阳，你留下，让她多想点细节出来。”唐毅凑近陈青阳：“单独报给我。其他人撤了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青阳敲响了唐毅的门。
“师父，那个红婆确实把知道的都说了，昨晚拷问一宿，她只依稀记起了，绑她的那人当时带她经过一片园子，里面依稀有荼蘼花的味道，气味很淡。”
“荼蘼花？”唐毅一皱眉，荼蘼花本是南方的花，广阳城是没有的，但是唐蝶清尚未出阁时便喜欢这花，唐玄镜命人大老远弄来种在家里。
当时因为这件事，都知道唐玄镜视这个女儿如掌上明珠。
后来贤贵妃入宫，皇上更是移植了一些种在御花园让人精心看护，以示对唐大将军的爱重。
若说现在哪里还有荼蘼花，那便是唐大将军的府邸……
“写份供词，刘嬷嬷所买的两种药都出自苏眦的商人，来路没有问题。别让红婆再开口说话了，今日所说，不要让陆南风知道。”
说完看了陈青阳一眼：“你知道分寸。”
陈青阳应声：“是，师父，会做干净的。”
陈青阳将要离开时，突然又被唐毅喊住：“去查查忠武将军走到哪里了。”
“师父，不用查，昨天下午的线报，已经过了金凌江口，来人不是忠武将军，而是忠武将军的长子宋知钧。按照宋参军的脚程，明日清晨应该能进城。”
“叫上陆参事，去见云隐大人。”
几个院墙之外，李清衍放走了唐珂的鸽子。
眼前浮现宋知钧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不禁面容含笑，回到墨院，抱肘看着刻苦练剑的卿卿。
“何事这么开心，笑都藏不住了？”卿卿收剑走过来。
李清衍：“你舅舅要到了。”
一匹黑马在林中疾驰而过，马蹄声急促又强劲，这是宋知钧换的第三匹马了。
他聚精会神分辨眼前的道路，却远远地看见前方的路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在这夜半时分，这个身形更似鬼魅。
宋知钧握紧缰绳迅速勒马，在距离那个人三丈开外停了下来。
光线很暗，但是足够看得出来此人卓然而立，姿态闲雅，并无杀气。宋知钧朗声：“何人拦路？”
“见过宋参军，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给宋参军的消息。宋参军一路颠沛想必疲劳不堪，我长话短说。”
李清衍摇着手中宣扇向前走了几步。
宋知钧未动，此人若是敌人，埋伏击杀更有胜算，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大路中央拦他，要么武功盖世；要么就是朋友。
“宋参军现在最关心的，叶卿卿没有死。”
宋知钧听闻心中一喜。宋徽羽香消玉殒，卿卿随即去了揽星司，这些消息无一不让宋家痛心又气愤。
且不说宋徽羽死的不明不白，叶卿卿好好的郡国公府嫡女，如何就去了揽星司这种地方。
边关事务颇多，忠武将军走不开，遂命长子宋知钧回京料理，岂料走到半路经过驿站又接到叶卿卿在揽星司中意外亡故的消息。
这摆明了事情有猫腻。宋家合家为北梁戍守边疆，马革裹尸从无怨言。只一个小妹留在京师竟是这种下场。
所以宋知钧星夜兼程要去讨个说法。
现在突然听到叶卿卿还没有死的消息，宋知钧心中一热，翻身下马，紧走几步：“可当真？”
李清衍看着宋知钧遍布血丝的双眼，难免动容，不禁想起了前世的宋知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