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下马威
见郑缨缨还要胡搅蛮缠,沈萧然挡在林清颜身前,面色极为认真:“这位青儿姑娘可不仅仅是代任军中法算,就在昨日,她率百人守阵,杀敌上千,按功可封左将军,你莫要再纠缠。”
郑缨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为的不是林清颜的战功,而是沈萧然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同她辩解。
凭什么?凭什么!
她从沈萧然十六岁时便对他一见倾心,从此得了空就要找机会陪在他身边。京中贵女何其多,她也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清冷更矜贵的,可是那又如何?她郑缨缨愿意没名没分只为情郎一人,她们那些骄傲得不得了的女人能吗?
她原以为沈萧然对她冷漠只是一视同仁罢了,毕竟他从来不让女子近身,但是为什么这个遮着脸的农妇就行?
她揽镜自照时,也觉得自己一身银甲红妆飒爽又妩媚,京中也不乏追求她的世家儿郎,容貌自然是出挑的。
若论家世,父亲郑绩可是早早就被提拔上了左将军,这次过来还带着皇上的手谕,一个军功不知真假的农妇,还想来碰瓷自己父亲一样高的职位,真是贻笑大方!
若论本事,她武功傍身,能与萧然哥哥过招,难道不比一个拎着锄头的草包强?
不过就是个种地的,到底哪点比得上她郑缨缨?
心下几转,郑缨缨勉强拾回了自己的傲气,依旧昂着首:“你给我记着!萧然哥哥不过是一时之间被你这个不知来路的狐狸精迷了心窍,等过了新鲜劲儿,会明白缨儿才是更好的那个!”
说罢,郑缨缨狠狠地瞪了林清颜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甩得银甲叮当作响。
沈萧然看着郑缨缨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看向林清颜,眼神里有些歉然。
林清颜却只是轻轻一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影响到她。
不过是沈萧然的烂桃花,若是惹上门来,怼回去就是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况且这个郑缨缨只是性子刁蛮了些,看着不像那种诡计多端的类型,只要平日里注意应对,也不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闹了这么一遭,林清颜终究没能到菜地里去,才送走了郑缨缨,押送粮草的大部队紧跟着就到了军营,需要接洽和清点。林清颜代掌法算之位,自然躲不了清闲,也要同去答对。
待看到押送军队时,林清颜的眉头皱了起来。
来者皆身披铠甲,刀剑齐全,粗略数去至少也有五千人。通常来说,运送粮草耗费劳力众多可以理解,但这些人明显就是正规军啊!
为首的人身着虎头铠甲,由于身量不高且有些佝偻,看不出多威风,反而显得有些笨重。
看人要看眼,这人虽然外形其貌不扬,但有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看着就不是善茬。
“沈大帅的赫赫战功本将军早有耳闻,想不到大帅竟是如此年轻,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本将军佩服、佩服!”来人捻了捻长须,笑得豪迈,却丝毫没有下马拜见的意思,看得一旁的赵炳脸都黑了。
沈萧然不仅是军中主帅,也是皇室血脉,不管出于哪一重身份这人都应当下马行礼,这不是明晃晃的下马威吗?
“这人是谁?”站在后面,林清颜低声朝赵炳问道。
“你不认得也正常,他叫郑绩,之前就来过这边很多次了。”赵炳看了一眼前面,小声讲起了赵炳的“光辉事迹”。
郑绩并非是首次来戍边的,多年前他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凭借几个人头的战功谋得一官半职,得以跟随戍边大将军身边。后来在战场上替戍边大将军挡过暗箭,经大将军提携,皇帝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物,赐了个右将军的头衔。郑绩长袖善舞,在军中和朝中经营了不少人脉,又爬上了左将军的位置。
经过赵炳这么一解释,林清颜隐隐猜到了他如此猖狂的理由。
郑绩现在的行为,必然有皇帝撑腰,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态度。
有名而无权的将军,岂不比用兵如神的王爷好控制?郑绩在皇帝眼中正适合做制衡戍边将领的一枚棋子。只要他不与戍边军熟络,那就构不成什么威胁。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脉,想要遣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天家心思,当真是冷酷无情,就是不知道这狐假虎威的郑绩究竟获得了多大的权力呢?
沈萧然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只瞥了一眼便道:“郑将军谬赞,既然粮草已押送至此,那便下来答对吧。”
上位者的气场展露无遗,倒显得骑马难下的郑绩像个小丑。
郑绩悻悻地从马上爬下来,面色不愉:“沈大帅可莫要在老夫面前拿腔拿调,此次本将军过来可是带着皇上手谕,劝你识相的,还是把掌军大权乖乖交出来吧!这样我们才好戮力同心,为皇上效力!”
哗!
这话一出,如同水入油锅,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郑绩一来,就想抢夺主帅之位?
这是根本就没把沈萧然放在眼里啊!
在场的将士纷纷小声议论起来,看向郑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沈萧然的声音没有起伏,令人不寒而栗。
一股强大的杀气倾泻而出,在周围肆虐,压得叫人喘不过气。
“我,我让你让出……”郑绩说到一半便合上了嘴,他发现自己居然要用全身力气去对抗才不至于跪到地上去。
他的双腿直打颤,此时心中有些懊恼。这个沈萧然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竟然恐怖如斯!也没见沈萧然有什么动作,为什么自己居然动弹不得?会武功了不起吗?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真的说出了不该说的,那么下一刻自己绝对会死得很惨。
这让郑绩更加憋屈了。
“你、你是王爷又怎么样!我可是皇上派过来的,我有皇上的手谕!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压迫到极致,郑绩面色难看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