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边,人潮涌动。
河堤两岸都是放灯的年轻男女。
南嘉第一次夜游西州,“要不我们租条画舫,夜游天河,如何?”
皇甫琰望向南嘉,一轮明月挂在清冷的天空,照得她面若桃花,双目充满期待。此刻,没有陛下与皇后,只有年轻的男人与女人。
皇甫琰招了招手,宫小甲附耳过去。
一会,他们就上了一艘画舫,画舫上还配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这个小兔子适合你。”南嘉挑了只粉色小兔花灯递给了皇甫琰,自已挑了只老虎。
皇甫琰知道南嘉故意逗自已,接过花灯就要放到水中。
“你还没写心愿呢?”南嘉赶忙拦住他,笑道,“我听春花说了,天水河下游有个神仙谷,里面住了位神仙,你写上心愿,他肯定帮你实现。”
皇甫琰接过南嘉手里的笔,并没动笔,只看着南嘉低头写完心愿,闭眼双手合十,然后放下了花灯。
“你的愿望那么少啊。”南嘉发现皇甫琰的灯已放到了水中。
两个人看着花灯顺着水流,越飘越远。
不远处的烟花燃起,片刻后,西州城四周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今年的烟花真好看啊。”宫小乙低声的惊叹声,让南嘉一阵心慌。
烟花是他们行动的信号,最后一处东方的烟花也响起了,他们是成功了吧。
“我们回船舱吧,我有点酒后寒。”南嘉转头往船舱走。
“回宫吧,夜深了。”皇甫琰看着开始散退的人群。
“我不想回去呢。”南嘉担心如果他们现在走,万一会撞上劫狱的何寅他们。
她没有把握留住皇甫琰,可又莫名地自信,皇甫琰会和方硕言对自已的举动是一致的,拿出哄骗方硕言的方式一试。
她踏进船舱的时候,故意没抬脚,整个人直直向前倒去,想通过受伤拖延回宫的时间。
跟在后面的皇甫琰,一个跃步跨到前面,迎面搂住她,俩人重心不稳,在船舱里踉跄了几下,才站好。
皇甫琰抱着南嘉没有动,他喝了两杯酒,当然不足以让他醉,此刻他却觉得自已醉了。
船缓缓前行,船窗外人群攒动,他竟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只有自已心跳的声音。
皇甫琰抬手抽掉了南嘉束髻的发簪,长发如丝绸般垂落,这是在醉仙楼他就想做的事情。
大辽民间有个传说,女子送发簪给男子代表他们从此白首不相离,而男人的发髻只能由心爱的女人碰。
南嘉本想自已摔倒来拖延时间,此刻被皇甫琰抱个满怀。
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她似乎醉了,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此刻,皇甫琰和方硕言似乎成了一个人。但她又能清晰地知道,他就是皇甫琰。
此刻,她的心乱了。
俩人都没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脚好像被撞了。”南嘉低下头,嗡声道。
皇甫琰松开她,抱她到船舱的软榻上,伸手脱掉鞋袜,脚踝被撞的通红,“伤到筋骨没?”
“没有,皮外伤。”南嘉低下头,这一刻,她是没脸抬头的。
她没想过利用他,对这样真诚的皇甫琰,内心多了一份愧疚。
皇甫琰看出南嘉不想回宫,此刻的自已也愿意与她独处。
又过了半个时辰。
“我们回宫吧。”南嘉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皇甫琰知道南嘉是真心的高兴,可那句“谢谢”又显得太见外。
俩人乘着轿辇回宫,经过船舱的时候,异样的情愫在俩人间弥漫,虽然俩人都装得若无其事。
他们刚到宫门,就看见轿外有人说话,原来淮恩和耿驸马焦急地等在那。
“陛下,出大事了。”俩人一起迎了上来,“皇甫端逃出狱了。”
南嘉隐隐约约听到了后面那句话,对皇甫琰说,“你赶紧去忙正事吧,我没事的。”
夜深人静。
夏竹坐在南嘉床榻边,附耳道,“他已经送到东方苑后山的山洞了,白芷也过去了。”
“没被人发现吧?”南嘉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没有。”
南嘉心慌得厉害,凌晨了,仍旧毫无睡意。
她不知道自已做得对不对,能不能成功,她只是觉得皇甫端罪不至死。
想起刚才皇甫琰,又觉得愧对他。
清早,南嘉有些昏昏沉沉起来时,竟发现皇甫琰,坐在暖阁的外间。
“你来送我的?”南嘉看到皇甫琰有些意外。
皇甫琰紧紧盯着南嘉,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
康王余孽都已捉拿归案,他想不通谁会冒着杀头的罪去没有救诚王,而是救皇甫端。
皇甫端生性散漫,不爱参与政事,也没有听说有旧部。
他唯一怀疑的对象就是南嘉,没有证据,却直觉就是她。
南嘉迎着皇甫琰的目光,强迫自已镇定,“昨天晚上没睡好,头还在晕。”
皇甫琰眼神阴鸷,伸手捏住南嘉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已,“昨日你的贴身侍女去哪了?”
南嘉挣扎着,试图打开他的手,对方却又多用了两份力道,无奈一下只得放弃。
“夏竹吗?我让她去东市买糕点去了,冬雪说那里的梅花糕只有元宵节出。”
“何时回来的?”皇甫琰声音冰冷,让南嘉不禁打了寒颤。
“你是怀疑她救了皇甫端吗?或者你认为是我指使她去的,对吗?”发生那么大事,南嘉再装作不知道反倒不像了。
“那么是你救得吗?”皇甫琰希望从她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南嘉皮笑肉不笑地自嘲道,“你要觉得是我,抓起来就是了。”
南嘉看到被宫人押过来的夏竹,“夏竹,你向陛下汇报下昨夜你的行踪吧。”
夏竹说,她和春花、冬雪到了醉仙楼后,冬雪说东市有家卖梅花糕的,本来是冬雪要去买的,春花觉得冬雪武功更好保护娘娘。
于是夏竹去排队,买了回来。
回来后,却不见皇后她们,掌柜地说,娘娘和朋友走了,她听描述知道是陛下,又去了天河两岸找,找了许久没找着,子时不到回的皇宫。
时间对不上,皇甫端是子时被劫走的,可他直觉告诉自已,这事和南嘉脱不了干系。
昨晚,劫匪的人易容成送饭的牢头,迷晕了里面的看守,又将皇甫端易容成送饭的牢头,地牢门口的侍卫就这样看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皇甫琰知道南嘉身边的贴身侍女夏竹是个易容高手,当初她们不就是易容出现在自已面前的。
皇甫琰朝宫人挥了挥手,俩人押着夏竹就往外走。
“住手。”南嘉慌的一塌糊涂,对着俩个宫人喊道,焦急地伸手去拽皇甫琰衣袖,“你抓夏竹干吗?”
“自然是还她清白。”皇甫琰睥睨着她。
南嘉看着皇甫琰满眼的冷漠,心里生出惧意,哀求道,“别用刑好吗?”
皇甫琰甩开拉着衣袖的南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坤宁宫。
南嘉失神落魄地坐在榻上,只要皇甫端不被找出来,夏竹就会没事。
去醉仙楼找南嘉的人、去买梅花糕的人都是易容成夏竹的白芷,真正的夏竹和何寅迷晕了两个送饭的,然后易容成他们的模样,跟着牢头进去的。
皇甫琰此前就让人调查过,当时南嘉是真地遣回了所有的陪嫁侍卫。
这样剑走偏锋的救人方式,太像她的行事作风了。
皇甫琰带着淮恩离开了坤宁宫,心中的疑虑却未完全消散,“淮恩,你说会是她干的吗?”
“陛下,您是不是想多了?”淮恩谨慎地斟酌道。
“但愿吧。”皇甫琰陷入了沉思。
皇甫端和他父亲不同,所以兵变之时,皇甫琰才支开了他,想给他一条生路,可他回来了,那么为什么又要逃呢?
还有南嘉,他一直知道自已对她与旁人不同,想到昨夜被她利用,心里一股莫名的怒火烧得他四肢五骸,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她心悦皇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