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皇甫琰果真醒了,俩人相顾无言,一起吃了顿晚饭。
夜渐深,南嘉看皇甫琰还在批阅淮恩抱过来的奏章,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皇甫琰看着奏章上的内容,一半说的是奏请让南嘉搬离坤宁宫,到东苑祈福的。
今年的春意来的特别晚,再下两场雪,老百姓的日子怕是不易过。
可这些和一个女人有何关系,泱泱大辽的国运难不成由一个女人决定,可笑至极。
“陛下,夜深了,你要不回宫休息吧。”南嘉有些熬不住了,只得出声提醒。
“朕今天就歇在这里。”皇甫琰合上最后一本奏章。他二十六了,膝下尚无子嗣,确实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南嘉很好,她是唯一一个,让自已有意愿亲近的女人。
“不行。”南嘉脱口而出。
“不行?”皇甫琰听到这句话,有些意外,又有些觉得是意料之中的,昨日清晨,他能感觉到她不是害羞地拒绝自已。
“你们先退一下。”南嘉出声打发殿中的宫人,“我和你谈谈如何?”
南嘉明白,她们自大婚那日便是夫妻,找借口拖着不圆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把话说明白。
“你说。”
“陛下,我不想和你圆房。”南嘉也不绕弯子,看向皇甫琰郑重道,“下面是我的心里话,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南嘉如实表达了自已的想法,他俩是出于政治目的结婚的,没有感情基础,她没法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更没办法和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
所以,她希望自已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并再三表示自已会对他忠诚,管理好后宫。
“朕没有兴趣强迫一个女人。”皇甫琰想开口问既是无意为何送发簪,可终究没有问出口,愤然起身离开。
南嘉长舒了口气,虽然皇甫琰还是表情淡淡地离开,但是她就是知道皇甫琰此刻是暴怒。
皇甫琰阴沉着大步走出宫殿,冷风也吹不散心中的烦闷。
亏得他还心疼她背井离乡来到大辽,被一帮臣子口诛笔伐。
如今看来,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不在乎自已,也不在乎世俗礼教,古往今来,把自已丈夫拒之门外的,她怕是第一人。
既然她不在乎,自已何必在乎她的处境。
皇甫琰躺在床上,南嘉的话却萦绕不去,“我想要的是彼此心意相通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这些你都给不了我,所以我们是不可能的。”
皇甫琰想,她怎么不问问自已,就断定自已给不了?一念起,他竟被吓到了,他莫不是傻了,才会想着和她这样?不过是个女人,如此一想,心倒是静下来了。
第二日早晨,皇甫琰听得最多的还是祭天大典吉海说的那些话,有了昨夜坤宁宫的插曲,他对南嘉去东苑的事反倒是没那么抗拒。
朝臣们准备好的长词大论全都没涌上,祭祀大典上请求的三件事很快都定了下来。
科举考试日程安排,定于2月院试,4月乡试,7月会试。
秀女选拔定于5月初试,于9月殿试。
正月十六,皇后移居到宫外东方苑为天下苍生祈福。
淮恩亲自到坤宁宫宣旨,南嘉秉承着跪天跪地跪父母,更不会随便来个宣旨的太监。
淮恩是个有眼色的,他自然明白陛下对皇后不一般,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个下人可不敢为难主子,看着坐着的南嘉,硬着头皮把旨宣了。
宋嬷嬷跪着接下圣旨,拿给了南嘉,一脸严肃地看着若无其事的皇后,心里暗忖,这皇后说她聪明吧,这会跟缺根弦一样。
这圣旨明面上是去东苑为天下苍生祈福,实际上就是陛下降怒。
后宫的女人看似无限荣耀,可没了恩宠,也是只表面风光。
东方苑在皇城外十公里,位于西州城东北方向,平日是皇家猎场,冷清地狠。
“娘娘,这天寒地冻的,您这手伤还没好利索,要不您去和陛下说说,出了正月在到东苑去。”宋嬷嬷委婉地提醒皇后。
南嘉倒是没想到,宋嬷嬷会替自已考虑,不过她到认为这时候出去未必是件坏事,“谢谢宋嬷嬷,本宫还是遵旨的好。你年纪大了,就留下来吧,我带着几个年轻的丫头过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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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到正月十五,按照往常惯例,皇后在坤宁宫接受后宫妃嫔、诰命夫人、公主等女眷朝拜。
除了上述范畴的女眷需要来朝拜,其他品级不够的也够自已另外递拜帖,皇后视情况召见,或者皇后专门传唤。
南嘉在大辽没有亲戚朋友,自是没有专门召唤,却接到了武中书侍郎夫人、礼部张员外郎夫人等。
南嘉翻了翻,递上拜帖的都是年前家中有女子在后宫待过的,便和宋嬷嬷传旨正月十四过来。
每日,坤宁宫人来人往,贵女们纷至沓来。不过今年和往年倒是不同,南嘉提前下令,前来觐见之人不得送礼,她也不还礼。为此,宋嬷嬷免不得说是一番说叨,尚宫局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南嘉听说,皇甫琰要选妃了,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想到那么多妙龄女子在囿于这深宫大院,着实可惜。
于是,又下了道懿旨,让尚宫局根据现有嫔妃等级核算宫人配比,凡多出人员,年满二十二岁的女子可自愿申请离宫。
对南嘉的动作,皇甫琰是一清二楚的。他既知道她不心悦于自已,也不再踏足坤宁宫,对于南嘉的遣散秀女的行为却是不解的。
正月十四一早,武中书侍郎夫人带着武尔雅,陆员外郎夫人带着陆晗莹,一众人等对南嘉一片感恩戴德。
“娘娘,臣妇有事容禀。”张员外郎夫人面露难色道,看到皇后颔首,继续道,“听闻陛下要选秀女充盈后宫,不知像晗莹这样的还能参加?她、她并未与废帝侍寝,尚是处子之身。”
南嘉望向座位上的夫人们,个个都低下了头,她们是这么想的?!她以为皇宫外是广阔的天地,皇宫中的女人是笼中鸟,看来自已是一厢情愿的。
原来小丑竟是自已。
“晗莹也是这么想的吗?”南嘉不死心地追问,怕是张夫人的逼迫。
“能进宫服侍娘娘是臣女的福分。”陆晗莹面带羞涩地回答。
“只要各位符合选定才人的标准,自然是可以的。”南嘉还能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已要走的路。
后面的谈话,南嘉连敷衍的态度都没有了,低落从心底冒出来,不单是对陆夫人,更多的是自已内心的挫败。
众人识趣地告退了,独留了武夫人和武尔雅。
“娘娘,您别难过,这些庸脂俗粉都比不过您倾城之貌,更何况您还是心地善良的活菩萨。”武尔雅几句话倒是把南嘉逗笑了,能拥有赤子之心真好。
“雅雅,休得胡言。”武夫人紧张地扯了扯武尔雅的衣袖。
“草民白芷参见娘娘。”侍女装扮的白芷从武夫人身后走了出来。
“白芷,你怎么来了?”南嘉倒是有些意外,语气中带着惊喜。
白芷原想出了宫就去游历江湖,先是皇城兵变,她去了奉国寺,这次则是听说皇后要迁居东苑,放心不下,跟着武尔雅来看望娘娘。她知道自已人单力薄,可自已不能做寡情之人。
兵变之时,皇后自已深陷险境,还给自已谋划了出路,再后来遇到山匪,又知皇后娘娘竟安排人暗中保护自已。
这样的恩德,她万死不能报一二。
“听说娘娘要去东苑,那里条件简陋,草民到时过去侍奉,望娘娘恩准。”白芷说完就跪了下来。
“本宫乐意至极,可有个条件,你不一定能做到?”
南嘉面露促狭之色,又一本正经道,“以后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跪,你可能做到?”
白芷连忙站了起来,“草民一定谨遵娘娘懿旨。”
“娘娘,到时候雅雅能去东苑找您玩吗?”武尔雅听说白芷要跟着去东苑,两眼放光。
“自然是能的。”南嘉笑着摸了摸武尔雅的头。
南嘉看到她俩,就像看到小妹妹,忘了自已定的规矩,送了武夫人一只金华簪,武尔雅一只玉镂雕丹凤纹簪,白芷一只翡翠簪。
武夫人面露难色,因为皇后下旨不得送贺礼,自已什么也没带,自已身上也没有拿得出手的。
南嘉摆摆手,示意武夫人不必介怀, 聊了会天,武夫人就带着武尔雅和白芷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