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罪已诏,这无疑是向朝野上下公开承认自已的过失,对于一位位高权重的太傅来说,这无疑是极大的羞辱和打击。
李砚秋盯着颛顼文,像是想看透他的内心,“陛下可知,这罪已诏一旦下达,臣就算原本无罪也会变得有罪了。”他有些怀疑颛顼文的用心,但是转念一想,陛下还需仰仗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断臂膀的傻事。
颛顼文嗤之以鼻,“太傅,你只需随便写两句敷衍一下即可,把此事了了就行。难道还真要写得详尽不已,给自已罗列重重罪状不成?”
李砚秋脸色稍缓,他的老脸终于露出了一个寡淡的笑容,原来如此,陛下是这个意思。
“陛下圣明,若能以此平息事态,罪已诏确实是个好主意。瑞王派系既然想要一个说法,那微臣就给他们一个‘说法’。只是,这个‘说法’是不是如他们所愿,就未曾可知了。”
说到这,他不禁笑了起来。这天朝,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尚太傅?
颛顼文也跟着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容中更带着深意,这李砚秋明知故问,瑞王一派必然是不会满意这个交代。
但对于这个结果,他是极为满意的,这罪已诏一下,李砚秋的威势就会大打折扣了吧。对付李砚秋只能用钝刀子割肉,积少成多,哪天墙倒众人推,他也就完了。
至于其他人,他已经有了主意,就走着瞧吧。
颛顼文把事情解决,心情颇好,亲自客气地将李砚秋送出了养心殿,此时天色仍大亮,他转而去了宸妃那里。
当他踏入玉宸宫殿内时,宸妃神色沉重地坐在主位上,旁边则站着孙嫣、赵静如和萧容卿三位嫔妃,宫女内侍跪了一地,气氛异常冷凌。
颛顼文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一眼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位宫女,嘴角呕出一摊黑血,半天不见丝毫动静,显然是已经死透了。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宸妃的大宫女铃兰见状,正欲上前详细道出前因后果,却被宸妃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轻轻地将铃兰挡在身后。
宸妃暗自叹息,她要是不拦着点,指不定某人会如何。这事还得她来说。
她看向颛顼文,快速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已并无大碍,这才抬起袖子,掩面哭诉道:“陛下,有人要害臣妾,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颛顼文虽然看到宸妃还有心思做戏,应该是无碍的,但心中仍是说不尽的担心。他一把握住宸妃的手腕,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发现她身上并未有伤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的面容却更加阴沉,眼神凶狠地扫过在场的众人,“是谁?”他显然有些迁怒于众人,毕竟宸妃一直无事,怎么这些新人一来就出了这档子事。
孙嫣面色如常,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赵静如则有些哆嗦,怎么又牵扯到这种事当众。萧容卿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宸妃悄悄挪开袖子,露出眼睛打量颛顼文,见他面上并无疯狂之色,心中稍安,继续道:“就是此人。”说着,她指了指地上已经死直了的宫女,“她竟然在臣妾的吃食里下毒,想要害臣妾性命。”
颛顼文闻言,低头睥着地上的人,用脚将其翻了个面,那张圆润的脸庞露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一旁的李素突然惊呼道:“这不是娘娘宫中的珠儿吗?她怎么会……”
他想到什么,立刻跪地,额头冷汗连连。幸亏宸妃娘娘无事,不然他这脑袋也得跟着掉地了。
宸妃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痛色,“正是珠儿,她跟了本宫也有一年有余了,本宫一直待她不薄,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显然对于珠儿的背叛感到难以置信。
颛颛顼文袖中的手攥得更紧了,珠儿?竟然是玉宸宫的人!他分明已经仔仔细细地筛了几遍,怎么还会有这种包藏祸心的人存在?这次竟然险些害了婉儿的性命,这是他的疏漏,是他的失误!
他眼神冰冷,明明渐暖的春日,此时竟觉寒意刺骨,指尖一片寒凉。“查。此间涉及到的人,移十族。”
宸妃看到颛顼文的神色,知道改变不了陛下的主意,只能暗叹一口气,又碍于孙嫣等人在场,并没有开口相劝。
宸妃的大宫女铃兰上前细细禀报着事情经过,“陛下,今日娘娘本欲用午膳,正逢孙昭容、赵修仪、萧婕妤前来拜访,于是留了众人用膳。因着和大家相聊甚欢,萧婕妤提议玩会儿叶子牌。这一来二去的,竟打了一下午。后来娘娘肚子有些饿了,便叫了些吃食来。”
“可就在这时,萧婕妤突然打翻了娘娘盘中的吃食,说是看到珠儿往里加了什么粉末。奴婢于是牵了只狗来试毒,结果那黄狗当时呜咽一声就死了。珠儿自知无从辩解,便咬碎了牙中藏着的剧毒,很快便也去了。”
说着,铃兰手掌一番,赫然露出一颗挖洞的带血牙齿,“这里面藏着毒,就是珠儿用来害娘娘的毒药。”
颛顼文看向萧容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虽然看起来如沐春风,但眼底的森寒却隐隐地藏在其中。他缓缓开口道:“听说萧婕妤救了宸妃,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萧容卿秀眉轻蹙,神色似乎有些不愉。这陛下说话怎么阴阳怪气,倒像是她贪图这份赏赐了。她虽然没读什么书,但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她气性上来,便直接回道:“陛下,臣妾只是看到那侍女神色鬼祟,往那栗子糕上撒些粉末,便觉得有些奇怪。情急之下,只能打翻了宸妃娘娘盘中的吃食。未曾想到竟撞破了有人欲下毒谋害娘娘。这只是臣妾的无心之举,所以陛下无需赏赐。”
颛顼文轻笑一下,“那可真是巧了。”随后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其他人,“你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吗?”
孙嫣知道躲不过,,只好欠身说话,“臣妾当时正打出了九十万贯的牌,正瞧着赵修仪出什么牌,就听到一声脆响,竟是萧婕妤将宸妃娘娘的吃食打翻,后面就是娘娘大宫女所说的了。”
赵修仪怯生生道:“九十万贯的牌有些大,臣妾还在思考着出什么牌,要不要管上呢,所以没有注意到其他的。”
萧容卿见大家挨个解释,便又补充了一句:“臣妾见赵修仪出牌太慢,无聊间东张西望了一下,这才发现的。”
颛顼文瞥着萧容卿,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宸妃开口解围道:“陛下,萧婕妤虽是无心之举,但确确实实救了臣妾,应该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