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站在一旁,虽然细心地观察到裴怀贞之前凝视牡丹的行为,但却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她单纯地就此询问道:“娘娘,您喜欢什么花呢?是不是这牡丹?奴婢见您之前一直打量着它。”
裴怀贞视线再次落在那牡丹花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随后摇了摇头,“可能是从前喜欢吧,本宫今日就多瞧了几眼,倒是让你误解本宫偏爱这个了。”
先前,她的目光确实在那牡丹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出神。那牡丹,曾是她前世最爱的花,她欣赏它的雍容华贵,喜欢它花中之王的地位。就如同她前世执意的皇后之位,为了那个位置,她不惜使尽全身解数,戕害他人,手染鲜血。
但如今重活一世,她的心性已经淡然了许多。她更想要的是绝对的自由,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是附带之物。只有心中无情,才能不偏不倚地做出正确决定,不会在这过程中迷失自我。
裴怀贞缓步走到那红霞般的绚烂的牡丹花前,目光在众多花朵中游走,最终挑选了一朵最为硕大的、颜色最为艳丽的,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折了下来。
转身间,她快步走向明月,将这朵牡丹轻巧地戴在了明月的头上。
裴怀贞含笑看着珍珠,意有所指道:“本宫现在喜欢的,可是做折花之人。珍珠,你看明月戴上这朵牡丹,是不是更加美丽动人了?”
她可不做什么供人欣赏的花朵,争抢那些虚名有何意义?与其如此,倒不如实实在在地掌握权力,那才是更为可靠的东西。她这世要做折花之人,笑看他人争得头破血流,而自已则在翻云弄雨间执掌乾坤。即便是滔天的权势,她既能能付之于人,也能轻易收回。
珍珠看着明月一身素淡的罗裙,头上却别着一朵鲜艳至极的牡丹花,这种怪异的搭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在牡丹花的点缀下,明月整个人显得气势逼人,与平日里恬静谨慎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飞快地点头,眼中闪烁着惊叹:“好看好看,娘娘的眼光果然非凡。在您的妙手之下,明月简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变得光艳夺目了呢。”
明月面上虽带着笑容,但心中却有些惶恐不安。她不自觉地抬手,抚弄着那鲜嫩的花瓣,指尖突然触碰到一种湿润的触感,吓得她立马缩回手,低头紧张地看向指尖。
原来只是露水啊,她心中一松。然而,一股莫名的错觉却随之涌上心头,仿佛刚才她触碰到的,并非清凉的露水,而是淋淋的鲜血。
她显然知道,娘娘给她戴上的这朵牡丹花,绝非仅仅是一朵装饰而已,它象征着至高的权力。只是这背后所隐藏的血腥的沉重,她能承受得起吗?
她不禁想到赵立的事情。先是挖眼、割舌、剁耳,剥皮削骨,直到最后他奄奄一息,不能称之为人,只剩下一团血肉在凄厉地惨叫,最终被群蛇一寸寸分食。那场景不仅是对赵家人的严厉震慑,也让她的心灵深处为之颤抖。
但她深知,此时的她代表的是娘娘的绝对意志,她绝不能显露丝毫的怯弱。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最前面,亲眼目睹着全程,鲜血淅淅沥沥地溅落在她的身上,染红了她的衣裳。她强忍着不适,脸色惨白,漠然坚持到最后。
当一切结束后,她发现自已已经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坤宁宫的了。她的脑子里全是不断回溯的血腥画面。直到回到房间里,她的全身才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她急忙叫了水来清洗一番。然而即使浸泡在热水里,她却感觉如坠冰窟。她用力地搓洗着身上的肌肤,直到已经搓得通红发痛,但那股血腥气却仿佛已经渗透进了她的骨髓之中,怎么也洗不掉。
裴怀贞注意到明月迟疑的举动,她脸上笑容变得很是和熙,温声“宽慰”道:“本宫给你戴上就戴着,别觉得不合适。珍珠不是也夸你戴着好看吗?”
她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安慰,实则却是一种婉转的提醒。最近明月所办的一些差事确实做得相当出色,她有意想要升一升明月的权力,但明月的瞬时反应却显得有些退缩,这不禁让她心中略感不悦。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不是她能推辞的,这是娘娘对她的恩典。她连忙跪地谢恩,“谢娘娘赏赐。”
裴怀贞满意地点点头,细细地打量着自已的“佳作”。平时谨慎克已的明月,在牡丹花的衬着下,也显得华贵非常,有手握权力的贵人气派了。
她笑着看着明月,又转而看向珍珠,“起来吧。明月,你给珍珠也摘朵带着,免得珍珠待会儿翘气了,说本宫厚此薄彼。”
明月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但她还是顺从地选了一朵与刚才那朵同样大小、色泽的牡丹花,轻轻地戴在了珍珠的头上。
她明白,娘娘这是要她要带着珍珠一起成长。可是珍珠性子单纯,这滩浑水……
想到这里,明月抬眸望了珍珠一眼,只见珍珠调皮地朝明月眨眨眼,脸上笑容十分明艳,似乎已经了然一切,虽然她性子单纯,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无知。
两人看着对方头上的大红花,不禁相视一笑。
花也看得差不多了,裴怀贞带着人一行人返程。途中,她们不经意间经过了一个稍显偏僻的小池塘。这个小池塘与方才游览的御花园的繁华景象截然不同,四周树木稀疏,枝叶萧条,仿佛被遗忘在角落一般,显得格外寂寥。
远远地,裴怀贞就看见一个身着蓝色宫装的女子蹲在池塘边,身边环绕着一群宫女,似乎都在跟随着伺候她。
不远处,一排排太监和侍卫肃立着,而暗处,裴怀贞隐约能察觉到有内功高手在默默护卫,这样的仗势,在皇宫之中也属罕见。
裴怀贞微微一笑,瞬间就猜到了女子的身份。在这后宫之中,能有如此排场而又不算越矩的,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裴怀贞款款地走了过去,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见到皇后凤驾亲临,纷纷跪倒在地,正欲呼喊行礼时,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打扰到那位身着蓝色宫装的女子。
于是,她继续径直往前走着,步伐轻盈而优雅。悄然走到宸妃身后,裴怀贞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喂着池中的鱼儿。
宸妃一手持着一个精致的鱼食盒,另一只手竟直接从中抓取一小把鱼食,缓缓地撒向水面。她紧紧盯着前来觅食的鱼群,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仿佛被这份简单的乐趣深深吸引。
鱼群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来自宸妃的善意,纷纷聚拢过来,欢快地争抢着食物。宸妃看着鱼群活泼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完全沉浸在了这个宁静而美好的时刻之中,以至于周围的动静都未能引起她的注意。裴怀贞站在她身后,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暗中审视着这位陛下的心尖宠。
看了一会儿后,裴怀贞觉得有些无趣,便突然出声道:“宸妃,已经无碍了?”
宸妃陡然听到裴怀贞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鱼食盒险些脱手滑落。她猛地回过神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身子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重心一时失衡,眼看就要栽入池塘之中。